萧兰汀带兵抵达涂岭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兰因从前隐居的房屋被一大火烧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兰汀只能在废墟中捡到一些玉瓷的碎片。兰因最喜爱的多少书卷顷刻间成了黑灰,风一吹就四散飘落。兰汀见不得此情此景,便抓了几个逃兵回来问话,那些人磕头求饶,吓得鼻涕眼泪横流,道:“太子殿下,沐恩人马强势,我们抵不过,郡主原是下了投降令的,但沐恩的人粗野至极,把郡主捆了就带走了,只怕,只怕……”
萧兰汀一拳将那逃兵打翻在地上,那孩子的几颗牙从嘴里滚落出来萧兰汀将他从地上揪起来道:“只怕什么?若是我哥哥出了什么大事,我一来无法回去跟皇上交代,二来也对不起我自己的良心,你们几个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萧兰汀的将士过来行礼道:“殿下,皇上叫宫里的太医叶无伤来了。”
兰汀将那逃兵丢下,踢了几脚,皱眉道:“他来干什么?本王才受了多点的伤,就值得他来替本王医了?”
叶无伤听见,笑着跨门进来道:
“太子殿下莫要如此说,这也是皇上疼惜儿子所以为之,数月来太子都出征在外,如此硬撑身子是要吃不消的。虽然太子不愿看见微臣,但皇上的命令,微臣不敢违抗,微臣想太子也大抵如此吧?”
萧兰汀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无伤一眼,道:
“那就有劳叶太医了。”
叶无伤替萧兰汀查看旧伤时道:“虽都是些小伤,但不可不防,尤其天渐渐凉了,今年入冬格外冷呢,若是不注意怕是要染风寒导致旧疾发作。”一提风寒萧兰汀便愣了一下,道:“叶太医所言极是,现在天气这么冷,沐恩那帮人向来痛恨我萧氏一族,不知道要怎样折辱哥哥呢,哥哥在涂岭本来就断齑画粥清居简出的,根本比不得宫里,之前在宫里的时候每到了换季的时候他的咳疾还要闹一闹呢,不知道被俘虏到那非人的沐恩又怎样。”
叶无伤安慰道:“太子不必焦心,沐恩不敢杀郡主的,他们把人带走,也是想拿着筹码逼宫罢了,断不会把人杀了,咱就只等皇上指示便是了。”
萧兰汀点头道:“我打了这几个月的仗,现在什么都想不了,只惦记着哥哥一人,不怕叶太医笑话我,我实在是想我哥哥,恨不得现在父皇就下令叫我踏平沐恩。”
叶无伤为萧兰汀缠上最后一层纱,萧兰汀见他若有所思,便道:“叶太医想必比我更想哥哥吧,毕竟你二人从小一同长大,许是哥哥跟你比跟我还亲近呢。”
叶无伤收了自己的药箱,起身道:“是啊,微臣也很思念郡主呢。”
沐恩的早晨寒凉,兰因咳嗽得越发厉害,他瑟缩在马厩里半梦半醒的时候见有人过来把他身边替他挡风的白玉抽走,白玉哀哀地叫着不愿离开重伤的主人,洁白的马身给抽得一道道血印子,里面的rou都翻出来。“猪猡!起来干活!”那沐恩的下人叫道。在沐恩,就连最低贱的奴仆都敢对兰因呼来喝去,随意鞭笞。几天过去,兰因自嘲这破烂身体还没让他痛快死去,而是每天旧伤不减新伤频增,于是无论如何都好不了。谁不是看上面的眼色行事,沐恩的王极度憎恶兰因,谁敢对他好一点就成了其他沐恩人的公敌。只有周怀成有一夜偷着往马厩里扔了一小瓶药,让兰因涂上。兰因看都不看,笑道,你是要我养好伤继续给你们轮jian吗?周怀成抽一口烟掐着他的脖子提起来,道,你别不识好歹,是我们大王慈悲,叫我看看你别让你臭在马厩里。他见兰因被他这么一抓,半边肩从衣服里滑出来,又动了色心,刚把兰因摁倒在马厩的干草堆里想要强jian,那白玉便一阵踢打嘶鸣要护主,这动静引来周围的下人,周怀成便觉扫兴,扔下兰因自己走了。
兰因跟其他被俘的奴隶一样,天天做着清扫马厩的活儿,给将军将士们的马做清洗和喂食。从那些马身上,他似乎都能看见他们主人的影子,这事成了他在沐恩的唯一快乐。周怀成的马暴躁孤傲,个头也是所有马李最高的,它总是要扬蹄踢人,其他人都不敢靠近,只有兰因挨着踢在身上的痛去给那马梳理棕红的马鬃。安瑾瑜的马就是老jian巨猾,总是趁别的马不备偷吃其他马的粮食;温如英的马爱装病讨巧,你去看它它就给你吹一鼻子土,迟燕飞的马古灵Jing怪,非常闹腾,总是摁不住。兰因照看那些马,觉得比人有趣多了,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这处境,不配提有趣还是无趣,他连是不是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
周怀成他们几个每每路过,看见兰因瘦弱的身子拎着重重的水桶给马擦身,总要上前在他腰上或是tun上摸一把揉一下,兰因躲避的时候打翻水桶,人跟桶一样滚到马厩里,浑身shi透,又冷又冰,那四人就哈哈大笑起来,勾肩搭背地唱着歌儿离开。
兰因不时就能见到几个禽兽将军,但再也见不到杨子絮,见不到他就意味着自己翻身的机会渺茫。他白天想着怎么在沐恩活下去,哪怕还有一口气,等到晚上又冷又饿地回到马厩,抱着白玉入睡的时候总是想求老天爷让自己今晚就死于非命,然后第二天又绝望地在稀薄的晨光里慢慢睁开眼。
大雪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