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子絮打了胜仗,心情不错,见萧兰因在他书房里养几只麻雀,便觉新奇,也上前逗弄一番,一阵儿又是喂食又是顺毛的,那麻雀叫得声音清脆响亮,不必其他鸟儿差。杨子絮便跟萧兰因笑道:
“你一个郡王,养这些东西竟不觉得低贱吗?”
萧兰因正看书,不抬头就答:
“小人哪里尊贵了,在大王这儿我不是刚被放出来的狗吗?养个麻雀,叽叽喳喳的,我这儿就不显得冷清。何况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真正是意头好的小鸟。”
杨子絮知道萧兰因说话一向如此,大道理小道理一套一套的,跟他以前在沐恩集市上看到的西洋套娃似的,拆开一个还有一个,拆到不能再拆了为止。他想或许宫里头的王爷公主都这么说话,吊着个劲儿,就是不说他这些不通诗书的武将也能听懂的话。
萧兰因见杨子絮玩那麻雀玩得起劲儿,便觉得好笑,于是合了书抬头看他一眼,道:“大王跟个孩子似的,看个这都稀奇,难道大王在沐恩的草原上没玩过鸟打过雀儿吃?可别叫我笑话啦。”
杨子絮笑道:“你还别说,麻雀好吃着呢,要不本王烤了你的麻雀来吃?”
萧兰因一听便起身去那鸟笼旁拦着,杨子絮看他一脸认真便笑说:
“哎呀,本王岂能吃军师养的麻雀,那不是太折煞先生了吗?你大可不必盯着我像盯贼似的。”
萧兰因觉得他真是幼稚,便叹一口气,道:
“大王怎么不回自己房间烤火,反倒赖在小人这里不走了?莫不是小人房里的火烧得更好?还是大王舍不得用自己房里的炭,偏偏要来蹭小人的?等小人这儿烧光了炭,小人大半夜冻得淌鼻涕,大王就舒舒服服躺自己被窝里热乎去了?”
“瞧你说的,我闲的没事干蹭你的炭干什么?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你怎么那么多话。”杨子絮不满萧兰因赶他走,因而道。
萧兰因也看他逗弄一会儿雀,随后又回到冰玉前坐下看书,道:
“大王与其干那些没用的,不如听小人一句劝,跟小人一起读书学习,多多进益。”
杨子絮一听读书就皱眉:“本王可是最讨厌读书的。”
“大王解密不是靠古籍中的诗眼吗?大王可别得了点好就忘了坏,大王不通诗书,这样骄横恣意下去不仅不能屡战屡胜,更遑论对付Yin险狡诈如萧坤之辈了。与其说大王是放荡不羁惯了,倒不如说大王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人家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大王倒好,昨天才被咬了今天就继续抱着蛇玩去了,一点儿没在怕的。”
杨子絮便离了那麻雀随便找个空地儿一横躺,道:
“说一千道一万,道理谁人不知,可我就是不喜欢,能怎么办?”
萧兰因翻阅手中书卷,笑道:
“大王倒叫我想起我以前在宫中的一个表弟,他也是不爱读书,甚至于叫我读给他听,结果我读了一会儿,他也呼呼大睡去了,真真叫人气死,可是小孩子,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动,大王说可怎么办呢?”兰因说着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竟露出一丝温暖的微笑,像是往事中的喜悦历历在目一般。杨子絮看着记在心里,也有无尽的疑惑,想到自打俘虏他来就没见他这样真实地笑过,看来那表弟于他而言意义不凡,于是便开始好奇萧兰因的过去究竟如何,但到底没能开口问,只是戏谑道:
“那你也读给本王听啊。”
萧兰因皱眉道:“我弟弟那时候还小呢,大王都这么大了,若要称王,不自己读书是不行的。大王请看,我上回叫周将军一并给我买了这些来,四史一应俱全,大王可先读完《史记》的列传和世家,还有兵法类,孙氏和六韬,大王……”
“哎哎哎,打住啊,”杨子絮起身看着萧兰因道,“我发现我真不知你是大王还是我是大王,如今稍微给我做出了点事迹就开始对我呼来喝去的,不是做象棋就是逼着我看书,叫我在将军们面前颜面尽失,你可开心?”
萧兰因就笑说:
“小人开不开心不要紧,大王只要听小人一言,到时候荣登黄金台,大王才是真正开心的人。大王开心,小人自然开心,大王愁怨,小人也替大王心忧。”
杨子絮因而笑说:“萧郡王真是能说会道,只是不知是否巧言令色蒙骗本王,真令本王不知是该爱还是该恨。”
“爱恨在于人心,人心都是试出来的,大王一试便知了。”
周怀成背手枕在脑后,忽而感叹道:
“真是人心难测啊,我是越来越搞不懂大王了。你们说,大王不会真看上那小子了吧?现在老往他屋里跑,比见我们几个还勤快呢!哎哎哎,别吃了别玩了,我跟你们说正事呢,你们真不怕那小子有一天……”
“怕?三哥你怕什么啊?咱是武将,他顶多算个肚子里吸点墨水的臭要饭的,出来穷显摆罢了,他不现在还是奴隶吗?怕什么玩意……”迟燕飞在那儿抱着生羊腿啃,道。
“听说大王已经给他除了奴籍了,就在今天早上。”安瑾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