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不是说你。
白人少爷皱着眉头盯着白桌布上的那一块黑咖啡渍,说,你先去做别的吧。
不要否认,每一种民族,生物要存活下去,总要有自相残杀。警察署放出极高的悬赏金,让他们自己人举报自己人,看着他们自相残杀,统治者就爱好这样的自相残杀,节省了枪子弹药。
政治犯一下子多了起来,就好像雨后林子突然冒出来的蘑菇一样,不过刚好,拿这些人去当劳力,去修路筑坝。他们还可以为法国做贡献,善于利用,这是法国人的好点子。
阮很识相,他从来不会对政治敏感事件发表看法,或者表露情感好恶。
不过经过这一起事件,他再也不敢放阮上街去了,连总督府那些快乐的约会也被莱昂少爷取消了。在永隆时他随便阮去街上逛,在西贡时他不敢了,他生怕有哪个人拉住阮,对他说亲爱的同胞,你为什么不思反抗呢。或者更坏,狂热的政治犯会直接在大街上枪毙他的情人,他知道这些疯子干得出这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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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尔曼在信里提出她想跟他结婚。
这是不是太草率,莱昂感到头疼,他希望女友深思熟虑,万一他并不是正确的那个人,他不想因此耽误她。
嘉尔曼小姐写了很长的一封信,长篇累牍地质问他是不是不爱她,是不是心里有了别人。
他说没有,没有别的女人,他时时刻刻都在爱她。写到这里,莱昂写不下去了,他苦思冥想了很久,想再添上几句情意绵绵海誓山盟的话来安慰嘉尔曼,但是他脑子里空空如也,情感也是,写出来的情话都干巴巴的,索性就写了这两句话寄给嘉尔曼。
他觉得女人麻烦,连嘉尔曼这种洒脱直率的女人,一谈起恋爱,也变得麻烦磨人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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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宣布投降了,从祖国传来喜讯。一时间整个西贡上城区沸腾了,这一仗打得着实艰难漫长,作为法兰西最富庶发达的殖民地,印度支那积极地、源源不断地输血给远在欧洲的祖国,这是令东方殖民地上的白人们倍感骄傲的事。在过去的战争进入至关重要大反攻阶段的一年间,西贡城内的夜总会每天都会举行慈善舞会,捐钱,或者物资。
战争胜利的那一天,人们走上街头,街道两边挂满了像雪花一样的法兰西小国旗,没有人看了不会为之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于是人们纷纷停下来感慨,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景色,连空气中都飘着胜利的芬芳。
总督府给全体公务员放了一天假。这一整天都是狂欢日,包括晚上,晚上也是彻夜狂欢。泉园夜总会在今晚举办了庆祝舞会,还请来一位法国女影星表演,邀请函送到了地籍管理处长官的府上。是两张邀请函,莱昂少爷可以带一位舞伴。
像莱昂这样富有爱国心,热忱于政治的青年官员,迎接胜利日的到来令他兴奋不已,他认为他的情人也是这样的,他的情人必然也因为胜利而心情愉悦,虽然阮算不上是法国人,但是想想看,置身在这样欢庆的氛围里,怎么会不让人感到激动幸福呢。
泉园举办的庆祝舞会是露天的,在充满然带风情的花园里搭上好几个白色小帐篷,舞池用中国小灯笼围起来,灯笼色泽鲜艳,上面写着汉字。侍者为到场的女士们准备了免费的白栀子花。
当他们坐在舞池边的沙发座上欣赏表演时,有个年轻的金发女郎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她说先生,介意我喝掉您桌上的饮料吗。她朝莱昂抛了个媚眼,接着就毫不客气地举起了桌上的酒杯喝干了它。莱昂笑了,心情愉快,他并不觉得被冒犯,女孩用她艳丽的红唇迅速地亲了一下莱昂少爷的额头,便又被同伴拉回了舞池。
阮淡淡地笑着,他知道莱昂总是这样讨女人喜欢。
莱昂的情绪被这个快活的金发女郎调动起来了,他问阮是否想跳舞。舞会上也有几个穿奥黛的越南女人,阮上去跳舞的话并不会显得突兀。
阮把黑色长发放下来披在后背上,就跟台上那些身材扁平穿着花旗袍的越南女子一样讨人欢心。
别害怕了,来吧。莱昂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就直接把他拉起来。阮勉勉强强陪他跳完一支探戈,一跳完他就又回到台下坐着了,心神不宁,不停地啜饮他的饮料,很快阮就把他杯子里的樱桃酒喝完了。
莱昂提出他再去吧台拿杯樱桃酒回来,他看得出阮挺喜欢喝这种饮料的。阮同意了,但等他端着两杯樱桃酒再回到卡座上时,却发现阮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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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越南男子的脸涨红了,但是他用一口标准的法语说:先生,您得放开这位小姐。
在他的面前是一副经常在西贡大街上发生的场景,底层白人男子当街调戏街上行走的年轻女人,然后把那些颇有风韵的越南女孩拖进他们的汽车里,带走。
那个小混混开一辆雪铁龙汽车,经济型。他也许正想着今晚可以在夜总会门口捡一个醉酒的白人女子带回家去,莱昂是不屑于同这样的穷白人打交道的,但是他们有时也会到上城区的舞厅来。
这个穷白人虽然比莱昂要矮,却一样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