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起床,我紧跟着他洗漱,吃饭,出门。冬天的太阳照在人身上软绵绵懒洋洋的,我微眯着眼抬头深吸了口气,感受着难能可贵的好空气。
我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对我说:“走吧,去老王那儿。”我舔了舔嘴唇,嬉笑着说:“要是之后每一天都是今天的轮回就好了。”
说这句话时,我脑子里想的是睡得晕晕乎乎躺在我怀里的、坐在餐桌上一脸认真挑食的,以及站在台阶上像猫一样伸懒腰的方川。只可惜我哥天生就没什么浪漫细胞,他皱了皱眉一脸苦相地说:“方牧,我顶多一周陪你喝一次咸粥,你不能趁我不在家的时候找阿姨做吗?”
我只觉此等良辰好景错付,方川就适合在垃圾桶边上种玫瑰。
“傻逼。”我骂完他撒腿就往车库跑。
“反了你了。”他没挪地,站在原地用雪球砸我,还贼有准头,灌了我一脖子雪。
我返回来冲向他,他见我没攒雪也就没躲,我朝他身上一扑,他被我按着一头扎进雪堆里直不起身。我伸手在周围刨了点雪,把他埋了进去。
“叫声老公我放过你。”
“傻逼。”
“谁是傻逼。”我把手塞他衣服里取暖,一边还挠他痒痒。
他两只手升起来投降,无奈地说:“是我,行了吧。”我这才放开他。
拜他是个傻逼的原因所赐,我们俩都回去换了身衣服,口头上制订了停战协议,临近中午才到达老王的工作室。
老王就是我的心理医生,其实也不太准确,他只做青少年心理问题预防和咨询,他劝我去了好几次医院,我都没换。
坦白来讲就是我怕,我在心里也承认自己有病,但走进医院的门对我而言是一种让人无处遁形的预兆,像是走在大街上突然掀开风衣,在脑门上写我是傻逼一样有病。
我哥由着我,我也就一直被老王管着。
老王原名叫王一,三十多岁,带细框金丝眼镜,看上去人模狗样的,一点也不老,之所以叫他老王是因为…
“你们怎么…”老王叹了口气,我们俩刚走到门口他就恨不得撵我走。
我接了他的话,“我知道你过不去心里的坎,可它跟感冒发烧是一样的,生病了就要去医院。”
老王轻咳一声,又说:“我就是…”
“我就是一个咨询师,不是医生,对于方牧现在的情况,我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模仿到深处,我低垂着眼懊恼地摇了摇头。
方川在后面轻拍了我一下,才让老王继续把话说完,“之前好转了也不是我的功劳,方川你也别太惯着他了,早点上医院看吧。”
我哥轻笑,温润道:“王医生辛苦了,回去就劝他。”
老王撇了撇嘴,“行了,你也压根没准备劝,你们俩都一样倔。但我还是要说,只有去医院治疗后的结果才是最好的。”
我忙不迭点头,恭维道:“王医生说得对,今天我想坐在沙发上可以吗?”
选座位是治疗的开始,我一招先发制人出奇制胜,老王无奈地点了头,我哥从诊疗室退了出去。
我的治疗过程尤其漫长,之前在他老师手里,后来转给了他,就一直没换过,他几乎是看着我长大的,那些零碎的细节他记得比我都清。
老王在桌子前正襟危坐,手指轻点着桌子却没发出声音。他注视着我,半响后微微一笑,说:“先讲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吧。”
“我哥说我哭的时候会把鼻涕灌他脖子里。”
“嗯。”
“嗯,没了,然后我就分裂了,我妈想杀我,把我也带走,我哥把我叫醒了。”
“之前呢,在聊什么?”
我讲了周玄的事,说会不会是因为没人陪我玩,我寂寞了才会这样。老王说判断是他的事,让我只顾说就好。
我拼命想昨晚的细节,先是我和我哥坐在一起,我们聊天,然后我妈开始喊叫,我蜷缩在我哥的怀里,其实更像在抽搐,我哥一直抱着我叫我的名字,我才醒过来。
等到我翻来覆去把所有能记起来的细节都讲了以后老王才开口,“你刚刚是说,你听到你妈喊你的名字?你出现幻听了?”
我点点头,反问他:“以前没有吗?”
“没有,这是你第一次告诉我。”
在我几乎正常化的一年半后,我在又一次的发病中出现了新的症状。如果非要形容这种感觉,大概是在在无边的黑暗里终于磕磕绊绊摸到了边界,却发现这里是一座坚硬无比的牢笼,黑暗的尽头还是黑暗。
我走出房间时我哥正坐在椅子上发呆,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对他说:“现在有一个好消息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吧。”
“坏消息是,好像恶化了。”
“好消息呢?”
“老王这的诊疗费不便宜,现在又多了一件让他忙活的事,这样算下来我们可能赚了。”
方川顾忌着在老王在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