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命了吗?”银灰色短发如受惊的猫一样乍然耸立,沙利文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难以克制恼怒的语气。这份蓬乱燃烧的怒气,分不清是针对径自撞向锋刃的雄虫,还是仓皇失措急切闪避的他自己。
雄虫望着沙利文满含怒意的脸孔,缓缓眨动了一下眼睛。
“那和您有什么关系?”他不紧不慢地说。
沙利文不快地“啧”了一声,眼尾斜斜上挑,扼住雄虫咽喉的手臂力道加重。他将右腿屈膝压在雄虫胸前,身体隔着一臂距离凌驾在雄虫上方,猛兽般的银色竖瞳冷冷地逼视雄虫的双眼。
空气一时间寂静得近乎压抑,伴随轻微的扑簌声,一滴血打落在雄虫纯白的面具上。
迎着雄虫沉默的视线,沙利文面无表情地握紧手掌,仓促弹开甲刃时不慎割破的指节,血ye顺着指缝断断续续地滴落,溅到了雄虫的面具,沿着光滑的表面徐徐滑下,触及雄虫脖颈间的伤口。
沙利文的目光被血迹牵引着向下,注视着那道细线般的红痕。伤口不深,涌出几缕浅淡的血痕,一侧血珠微微凝结。
随血ye逸散开的气息,空气里原本淡得几不可闻的雄虫的信息素变得清晰,身体仿佛被弥漫的信息素裹挟,沙利文下意识皱起眉,旋即松开,银色竖瞳微微放大,透出疑惑的神色。
标识着“雄虫”的气息,这一次却无法如同过往所经历的那样,激起他心理上的不适。沙利文挑起眉毛,压抑住心底怪异的情绪。
覆在面具上的手指无意识收拢,似乎被他的动作惊扰,雄虫偏过头,深紫色的眼眸低垂,望向沙利文的身侧。
“你在想什么?”沙利文眼神微闪,他低下头,隔着极近的距离凝视雄虫的双眼:“你也会害怕吗?”
他的语气微妙,仿佛混杂着深重的恶意,又像是期盼着雄虫的回应。
“……放开我。”雄虫避开他咄咄逼视的眼神,轻声道:“你是为了解救他而来的,不是么?”
沙利文的脊背微僵,面上轻佻的笑意收敛,他压低身体,制住雄虫略微挣扎的动作,温热的吐息打在雄虫的脖颈间。
“那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沙利文状若随意地问道,朦胧的灯光如纱雾般笼罩在他脸上,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英俊。“尊贵的雄虫大人教训不长眼的同类竟然需要自己出手,你的雌虫追随者们都去哪了?”
“难道说,那是一群不堪大用的废物,连为您效死的勇气都寥寥无几?”
“……”雄虫眼帘低垂,平静道:“请不要贬低并不存在的对象。”
“哈,我可不信。”沙利文的指节摩挲着雄虫的面具,语气干巴巴地说:“你有一双还不算难看的眼睛,太多比你逊色一千倍的雄虫拥有大把的雌虫追随者,我想象不出任何理由你会连一个追随者都没有。”
“这算是一句夸赞么?”雄虫的声音里透出微微的笑意。
沙利文的齿间隐约发痒,他几乎被那微妙的笑意勾住,要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雄虫再次避开了他的问题。
“犯下谋杀雄虫的罪行,猜猜看,您会不会成为第一个被判在抚慰所服刑百年的雄虫?”沙利文咬了咬牙,刻意勾起唇角,摆出一副嘲讽的神色。
“简直是一场从天而降的狂欢,抚慰所有多久没有你这样美丽的雄虫了?一千贡献度就能无条件匹配一次,你知道你会遭遇些什么吗?”
没有雄虫能忍受得住这份羞辱。沙利文想。
虫族对于数量稀少的雄虫十分尊崇,触犯同样法律的情况下,雌虫会被流放到矿星终身监禁,雄虫只需要到抚慰所服务,具体时间视罪行轻重而定,短则几天,大部分范围在几个月到数年。
所谓的抚慰所是犯罪的雄虫无偿为雌虫提供性服务的地方,每个月必须完成一定数量的约会,强制与雌虫做爱,若雌虫受孕还能获得一定数额的减刑,加上规则管束,雌虫不能使用暴力胁迫,更不会出现凌虐事件,比起条件艰苦、随时会面临生命危险的矿星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待遇——即便是这样,近年来星网上也掀起了数次抗议“抚慰所条例”的活动,许多雄虫支持废除抚慰所制度,声称这是将雄虫充作“ji子”的惩罚手段。
对此沙利文只有一个看法:这群雄虫实在是养尊处优过了头,连一根汗毛都没探入过下城区暗巷的污水,连真正的“ji子”处于怎样的境遇都一无所知。当然这也不稀奇,毕竟会沦为“ji子”的唯有低贱的雌虫而已。
沙利文仔细观察着雄虫的反应,几乎是刚说出口他就感到后悔,但他实在想要试探出雄虫隐藏在平静之下的真实情绪,哪怕只是一丁点真实的回应都好。他想要知道。
雄虫沉默了片刻,轻声道:“那么,你也会感到高兴么?”
沙利文的瞳孔微微缩紧,顺着话语中的暗示往下想象,模糊的图景闪过,看不清面孔的雌虫与雄虫交缠的身躯,尽管是他亲口吐露的威胁,说不出来由的怒火在心底翻涌,沙利文用舌头抵了下脸颊内侧,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