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书白和时闻野并肩坐在门诊大厅外的长椅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就这样保持着缄默。
天渐渐亮了,穹顶的蟹壳青融入了一抹淡橙色的光线,几缕微光斜斜地照进窗内,打在齐书白的侧脸上,他整个人被染上了一层朦胧的金边,竟有些不真实的美感。
当时闻野转过身去看齐书白的时候,微微一顿。面前的男人不知道何时闭上了那双疲惫的眼睛,呼吸逐渐平稳了起来,他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靠在长椅的椅背上,仍然保持着入睡前的姿势,像尊一动不动的塑像。
“呵。”
时闻野低声笑了出来,带着些他自己都未发觉的宠溺和愉悦。
他微微俯身,凑到齐书白身边,一只手轻轻托住齐书白的后脑勺,慢慢地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又细心地替齐书白整理了额前散乱的几缕碎发,修长的手指触到男人的额头时,时闻野颤了颤自己的睫毛,随后将自己的头和齐书白的靠在一起,眯起了眼睛。
医院里人来人往,但这两人过于漂亮的长相着实引来了不少的目光。
不知过了多久,齐书白悠悠转醒,他太累了,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阖上的双眼。本想抬起胳膊活动一下睡酸的手臂,下一刻他便被近在咫尺的睡颜吓得睁大了眼睛。
他怎么!靠在时闻野的肩上睡着了!
这太尴尬了。
许是他的反应太大,时闻野像是也被吵醒了似的,微微拧了一下眉头,睁开眼去瞧他。
面前的男人刚刚醒,眼睛里还带着氤氲的水汽,眼角微红,像一只受惊的幼兽,他看上去十分手足无措,与平时冷静自持的模样截然相反。
“时先生……我……这……”
时闻野垂下头,一只手揉了揉眉心,眼底还有一丝倦意,声音有些哑:“昨晚我也没太休息好,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抱歉。”
他这个态度让齐书白更无法面对了,日理万机的集团总裁因为继母的儿子凌晨跑来医院,彻夜未眠,自己怎么能再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结来纠结去的,这未免太叫人笑话。
齐书白连连摆着手,有点结结巴巴:“啊……不、不、是因为小墨的事情您才没睡好,抱歉打扰到您休息了。”
他眨了眨眼睛,真诚地说道:“您事情肯定很忙吧,这里我守着就好了,您快回去休息吧。”齐书白顿了顿,又补了一句:“等小墨情况稳定了,我一定带他上门向时先生道谢……”
话还未说完,便被时闻野打断了,面前的男人刚醒,平日里温柔和煦的眼瞳此刻却带着些说不清的情绪,让人有些陌生。
“哥哥,我说过很多次了。”
时闻野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是一家人,你不需要对我这样客气。”
下一秒,他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模样,弯了弯眼睛,冲着齐书白笑了。
“哥哥这样见外,我可要生气了。”
奇怪。
真是奇怪。
明明男人是笑着讲出来的话,可齐书白却在心里莫名地打了个寒战,他觉得这话哪里有些不对,但思来想去,又觉得是自己太过矫情,为自己这种随意揣度他人的行径感到十分不耻。
他点了点头,两只手一遍又一遍地捋着衬衫的衣角,显得有些茫然,这是他每次慌张便会做的小动作。
时闻野把一切收紧眼底,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背部,看似随意地拍了拍齐书白的肩膀,像是在安抚。
“我陪你一起等。”
“公司那边的事情我打点的差不多了。”
齐书白还是有些懵,只好顺应着点了点头。
“真的很……谢谢您。”
时闻野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那只放在齐书白肩上的手并未收起来,隔着薄薄的布料,他甚至可以感受到齐书白的体温。
“我认为,哥哥要先把称呼改一下。”
“比如说,可以把【您】这个字眼换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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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持续了近八个小时,韩辞在手术台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被汗水泡透了,他的脚步有些飘忽,推开了那扇通向手术室外的门。
齐书白站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见到韩辞,他快步走上前去。
“辛苦您了,医生,请问我弟弟他情况怎么样。”
韩辞的手术帽和口罩都未摘下,只露出一双乌黑的眼睛和半截鼻梁,他用一种很温和,很缓慢的语速来通知齐书白这个令人一时难以接受的消息。
“病人的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韩辞看了看站在齐书白身边的时闻野,顿了顿,继续说着:“你弟弟最好的结果,可能是植物人。”
齐书白耳边一阵嗡鸣,他深吸了口气,抬头问韩辞:“那,苏醒的概率大概是多少呢。”
韩辞看着男人越发苍白的脸色,喉头一哽,但还是诚实地回答:“大概,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