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可还没有狐狸会做这个的。
这时候他反倒想不起来云袖是灵体这一茬了。
晌午的时候有侍女找他,手上拿这个东西,说是清洗收拾衣物时翻见的。褚岑定睛一瞧,是个荷包。
他的额角太阳穴兀地突突跳动起来,心脏瞬间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样,突然有些喘不上气。
“褚岑呀,你以后会走吗?离开我。”
“会。”
“那,那还会继续在外面游历吗?外边捉妖师这么多,在碰上怎么办,再说了”
“少担心了,又不是你出去。”
云袖垂下眼睫毛,看着有些失落:“我没办法呀我的身份牌子在妈妈那呢。没有它,我走不远的,都会被遣送回来。”
褚岑抖着手接过了那个针脚粗糙的荷包,打开一看,里边满当当的全是碎银两。他不解地看着,好一会儿突然半折下腰,捂着震颤的心口发愣。
这是什么?
为什么在这里?
他想到那个严冬里云袖时时生着冻疮的手,承受不住什么了似的闭上眼。
第三天长老出关了,把他召了过去。
看见褚岑魂不守舍的样子,长老慢慢的笑了一声,说。
这些天星象告诉我,你在人间碰上了一段情缘。
褚岑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猛地一抬眼,直勾勾地看过来,眼白都是有些通红的。
“你喜欢他,褚岑,”他说,“你不明白吗?”
这句话如惊雷般炸开。
隐藏了几个月的事情被轻飘飘而又重如千钧的一句话给挑明了,褚岑的骨头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这疼痛像是一枚钉子,生生敲入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像是要流出血。他捂住眼,泪水不断地从指缝漫出来。
我要回去找他,他怔怔想,无措地、疼极了地抽气一声,又后知后觉感到一种命定的欣喜。是啊,我喜欢他,我怎么不知道呢?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云袖说过会包容他。一直一直都是这样。
都还来得及。
褚岑转身夺门而出。
云袖那天早上醒来时,没找着狐狸,隐隐约约猜到他是走了,再也不回来。
他于是更沉默,有时姐姐们问起来才会勉强挤出一个苍白的笑,摇摇头说没事,别担心。说完了抿抿唇,低下头只顾盯着自己的鞋尖看,笑容渐渐淡下去,他又露出了那点茫然的神色。
转眼从夏天到了秋天,快要三个月了,枝头上鸣叫的蝉钻回了地里,郁绿茂密的树叶转了黄又一片一片地落,褚岑确实一次也没回来过。云袖偶尔才敢偷偷想,他会发现衣服里的荷包吗?会嫌弃吗?会丢掉吗还是,也许并不需要呢?
学琴并不简单,先生很严厉,说了两遍还没听懂的话就要上戒尺抽的。当然不是抽手心手指,这些还要留着摁弦扫弦,因此那半掌宽的戒尺大多都落在了手臂上。云袖下了课回去都得疼得厉害,这还要抖着手拿来药酒,自己用棉花蘸着往破了皮高高肿起来的尺印上搽,否则好得更加慢,受的罪也更多。
可到底是顺利学成了。
前段时间他上台弹了琴,只是一夜就赚得盆满钵满,半个月下来妈妈笑得合不拢嘴。他这样受追捧,也有希冀过一辈子这样只卖艺也好了。不久后的某次登台结束,一个富商看上他,要买下他做妾。俩人谈价钱谈了两夜,云袖还是要被卖出去了。
消息传回来,云袖长期无甚光彩的眼睛反倒起了波澜。
来传话的人看着名极一时的美人微微垂下头,鬓边簪的绢花坠的珠串拂过脸颊。接着他笑了一下。
他看见云袖露出来的梨涡,只感受到无尽的悲哀。
穿着嫁衣跌跌撞撞跳下摘星楼时,有许多纷纷扬扬的回忆飞雪似的浮掠在云袖眼前。
儿时吃过的糖葫芦和冬瓜糖,看过的糖画,跑过的首饰店和放过的烟花平凡的、不起眼的、他视若珍宝的一切,乏善可陈的一生。
耳边风声呼啸,画面一帧一帧闪动,最终定格在那一场白茫茫的、要淹没一切的漫天隆冬雪里。
“咦?狐狸?你是受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