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
“这里清净,没人吵,还没什么山石遮挡,看得也远。”
“嗯。”小孩的目光绕了个弧线转到她身上,滞了会,接道,“殿下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批公文累了,出来散心,偶然发现了这块地,感觉还不错。”她笑道,“所以文和有时候看书看累了,也该出来走走。”
“殿下说的是……殿下、之后可以教我箭术吗?”见广陵王望了过来,小贾诩补充道,“上次看您习武射箭,箭穿靶,镞在外,力道刚刚好……我只是恰好路过、殿下……”
“我的箭术只算一般,不过要有什么我会的而文和又想知道的,那你随时都可以问我。”
一递一答地交谈着,少年人的目光总在广陵王身旁逡巡,脚尖一挪一顿地转向身侧人,然而总是不敢挨得再近些。不消再观察,她已经能从余光中瞥见他红如绯霞的耳尖。
十岁,还是不会掩藏自己的年龄,满心的期待欢喜都干干净净地呈到面上,托送到成年人眼前。
广陵王笑着,手指抚在心纸君身上。他是在小孩东拉西扯地讲话时挣起来的,小小的纸片身体蹦进跳出,拐杖在她指尖戳了七八回。
“文和。”她柔声地喊着,小贾诩和心纸君都顿了下。
目光抬到与她平齐,眼睛半明半昧,是小贾诩的长睫在闪动。稚嫩的心绪在眉眼间闪烁。
“坐过来吧。”
他低了眉眼,坐到她身侧,手肘安放在曲起的膝盖上,是和她一样的姿势。目力气所及的远方,天与江的交界处穿出莹莹银线,江潮隐隐露白,似是千万群鸟擘翼惊飞。
“八月才是最好的观潮季节,这时候,本来只有暗潮……”
余下的话语吞没在涌来的潮水间,小贾诩扭过头,望向她一张一合的双唇,竭力辨别话语。然而她摇了摇头,指向迫近的潮水,他的视线随着指尖一道奔下山坡。
一线白浪掀腾搏跃从远方激荡而起,涛澜沸沸扬扬,声势浩大,遮天蔽日地扑倒平静江面。云雷压天堑,怒涛卷霜雪。潮声砉然,耳畔边尽是隆隆的奔走,似艨艟分合演变之声。
江心停泊的小舟倾覆,瞬息间被吞入茫茫深水。几只水鸟斜掠过江面,振翅高飞,然而在喷沫溅花的潮水间,天与江与山的中央,急走忙逃的水鸟成了白帛间一点黑。
山岩峯峦捱不过天河倾颓,崩断雪山的白浪从远方袭来,千尺崔嵬的潮头裹挟了万钧雷霆之势卷舐过山坡。扑到人面前,白沫几乎吞没脚尖。
长在西凉的孩童见过风沙雨雪,未曾见过潮涌奔腾,他有些着迷地往前探了些,忽然身体一沉,被人揽住了肩膀。广陵王笑盈盈地看了他一眼,在他耳边道:“别靠太近,每年都会有人掉下去。”
她今天是穿了一身轻便的短打,马匹奔跑时的烈风刮过身,女性的轮廓一清二楚。
那样女性的手指落到他肩头,似春风被物,膏雨润茸。小贾诩抬了头。她的眉眼映在眼里,绛唇绿眉,是桃花乱拂的盈盈然。万顷波澜撞上堤坝,碎成了一席雪沫飞花,少年人立在山坡上,脚下是鲸波万仞,头顶是怒涛奔雷,天与地之间,是耳边震耳欲聋的心跳。
[5]
“真没料今天的潮水会那么大,站这里都被打湿了。”
绞住漉湿的衣角,滴滴答答地,水珠掉落,广陵王小心翼翼地揩掉了袖口的水滴。一触心纸君,有些蔫巴,摸上去是潮润的柔软。
“文和,文和?”
心纸君是软绵绵地动弹了下。小贾诩还怔怔地看着她,唤了好几次才回过神来。他眨了眨眼。
“衣服不挤干,等会要着凉了。”边从行囊中找出棉布裹住心纸君,广陵王边问道,“先回府邸换衣服,然后再出门。文和有什么想去玩的吗?”
“殿下觉得广陵有什么好玩的?”
“今天可以看傩舞,陈太守安排了巫者迎涛神,就在晚上。”
“殿下也一起去吗?”
“当然,不能放着小客人一个人嘛。我想想,看完傩舞,周边夜市还有什么……上次喝到的桂浆味道还可以,但是你太小了……”
她还在轻快地说,然而挤拧衣物的小贾诩忽然凝住了。本来是停泊在广陵王身上的视线散了,落到周遭各处,茫茫然地少了焦点。
“怎么发起呆了?我说太多了,一下子决定不了了?”
言语徐徐流转,话语的主人走到他身侧,接过他手头的裾袍。他的视线追了过来。
客人……女人的手指拧着他的衣物,体温漫过裾袍每一处,是亲昵的温暖,然而她是立在另一侧的,身体朝向了别处,他们之间隔了层薄膜,是成年人与孩童的距离,两个不同时期的人之间的隔阂。
客人?脑海里转圜了两个字,视线丢去远方。远处水面平静如常,江潮平息后,群鸟盘悬着回归江岸,连那只倾覆的小舟都重现于江心,江面依旧是江面,只有潮润的湿意和身上未干的衣物残存了潮水的痕迹。
人的手指拧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