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现在没有烟气了。”
“殿下……”小孩的声音轻而又轻,“我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
余下的话音吞没在渐浅的呼吸声里,他的睫毛一低一点地,终于是阖在了面上。安神香起作用了。拨了一只手,把小孩的肩膀藏进单被中,广陵王也合上眼。
思绪在寂静里翻腾。
在这间书房里,贾诩跟她谈完事情后,变成了小孩子。十岁左右的小孩子,十岁……该是进入辟雍学宫的年龄了,但贾诩是比另外两人迟了几年才入学……看样子,这应该是西凉时期的贾诩……
西凉的贾诩,那是她没接触过的贾诩……思想的断章残片与她劈面相迎,广陵王急忙拽回思绪。
究竟是贾诩变成了小孩,还是小孩时期的贾诩来到了广陵?如果是前者,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回归正常,如果是后者,那作为谋士的贾诩又去了哪里?不管是哪一个,她都不能让人知道贾诩成了小孩……他的仇敌……会招来麻烦……
满屋子游荡的心绪也沉入安神香。阑珊灯火远了矮了,消入安宁。一切沉寂,屋内全然静谧无声。
那样的宁静里,纸片綷縩的沙沙声都能成为割破沉默的刀刃。……沙沙声。广陵王睁开一条眼缝。
先是往旁边看,小孩没醒,再往头顶看,空无一物。视线溜了一圈,见到书笈边爬了个心纸君。
飘飘悠悠地,无人看管的心纸君脚一滑,从床头几案飘到了床尾罗帷。扁薄的纸片勾在幔上,它挣扎了片刻,才摔进床榻。
小小的纸片起初是一瘸一拐地走着,后来渐渐走地快了点,但也是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到达床头。
绕过广陵王,躲过小孩的鼻息,心纸君趴到了小孩耳边,轻又小的纸手摸住了小孩的耳朵。刚发出一点音,一阵风卷来,心纸君急忙捏住小孩的头发,然而身体还是乘着风腾空了。
他趔趔趄趄地挣着,拿拐杖往下戳,戳了个空。他被提到半空了。
一双清明的眼睛盯着它,心纸君不动了,软了力道吊在广陵王的手指上。
含笑的气流吹起了心纸君:“先生,你在里面吧。”
“先生。”
很轻很轻地叫了几声,心纸君只是一动不动,一张普通的薄纸片般没有生气。
蹑手蹑脚起身,提溜着心纸君,望了眼床上的小孩——还睡着——广陵王离开了书房。
“适可而止……别摸了!广陵王!”
抬手挡住心纸君的拐杖,广陵王笑微微地凑近了心纸君说道:“本王还以为是心纸君中了邪,万不得已才试图用阳气赶走邪祟。没想到先生在里面,失礼了。”
气流持续吹着,轻薄的纸片身体飘了起来,慌乱间,贾诩勾住广陵王的袖袍,花了点气力才站定。
他气得又给了广陵王一拐杖。轻飘飘地,瘙痒都算不上的力道。
“虽然说本王没经过同意就对先生动手动脚,是本王的错,但退一步来说,先生难道就没错吗?”广陵王笑盈盈道,“先生如果回了本王的话,又怎么会发生后面的事呢?”
“广陵王、你别太荒谬!”
提住心纸君戳下来的纸片拐杖,广陵王笑了会,才认真道:“关于这件事,先生知道些什么吗?”
贾诩怪笑道:“殿下不如问问自己。”
“本王又不是什么妖道。都这种时候了,我们还是坦诚相待点吧。”广陵王垂下眼睫,语气冷淡,“从头到尾,我只知道我们谈完话后,我就在书房里见到了那个跟你很像的小孩子,当时他身上披了你的衣服。其余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神色是一下子冷了下去,所以贾诩也顿了顿,冷哼了下说道:“在下走到屏风后,就晕过去了,醒来后就看到你和……睡在一起。”
“他是小时候的你吗?”
“……是。”
“你醒来后就在心纸君上了?”
“嗯。”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什么清楚的事?”
心纸君一言不发。一段时间的缄默后,广陵王说道:“夜深了,先生今晚也休息吧。明日本王就替你问询。”
点了点头,心纸君刚走了一步,就被广陵王揣进袖中。恼羞成怒的声音在袖中闷闷传出:“你干什么!”
“去睡觉啊。你现在除了睡纸堆里还能睡哪?”
“你……!”
袖中乱动,是心纸君在里面对她拳打脚踢。广陵王探了一只手去捏心纸君,把他捏得没了声音,只气哼哼地用纸拐杖戳指尖。她漫无思绪地想:“这一大一小还真一模一样。”
[3]
接连几日,广陵王向隐鸢阁各名士征询建议,附在心纸君上的贾诩在古籍中蹑迹寻踪。双方大量地搜集信息,然而无一所获。
夜深了,心纸君上绘制的眉眼渐渐顿了,沉重生涩地眨着眼。广陵王拨了拨心纸君的手,说道:“先生,回去睡觉了。”
倦怠的纸人闭着眼,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