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榜,重阳子送了一块温润剔透的上好羊脂玉原石,被妫婵说是木鱼,想来是被记恨上了,“罢了罢了,那小气老儿向来心胸狭窄,早就想气一气他了……咳……看他今年送个棒槌,想来还在怄气……哈哈哈……咳……。”
二女说笑着,手上却没停下,琳琅的礼物谁送的,存在哪,回什么礼,都书在溜光的扁圆的竹片上再系在盒子上由丫头抱走。
“什么这么好笑?”岁荣大咧咧地拨开帘子,差些跟迎上来的月蔻撞个满怀。
“呀!少爷!还有大少爷和沈二爷!”月蔻捧着茶具就往千寻春这处报告。
千寻春嘴角带笑,眼神却凌厉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莽撞丫头,都跟自己这么久了,还是这般没有规矩,月蔻只觉浑身寒彻,抱着茶盘立在一边不敢说话。
妫婵听得徒儿来了,情不自禁地站起,看着越发倜傥的沈星移走进屋来,朝她端正跪下,又伏地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近来可好?听闻师父要入宫了,咳疾却还没好,这次特地带了‘丰梨雪蛤膏’来,星移知道师父饮食忌甜忌苦,所以专门托人寻的这药膏,只用外涂在脖颈处便能消解。”
妫婵眼眶含泪,托着星移的手肘让他起来坐自己身边,千寻春笑道:“还是你这徒儿收得好,细心又妥帖。”
岁荣大咧咧拉过凳子坐下,故意碰了碰挺拔而立的赢曜,道:“听到没,说你粗心呢。”
四个凳子都被坐了,赢曜立在桌前,单臂负于背后,微笑着躬身:“婶婶教训得是。”
千寻春脚掌一勾凳子腿,岁荣立马摔了个四仰八叉,又将凳子一送,正好推到赢曜身后,赢曜忍着笑意一抚下摆,端正坐下。
“这猴头给你下了什么迷药,你怎什么事都替他拦着?端端正正一个谦谦君子,别成天跟个猢狲一伙儿,坏了名声。”千寻春边责备他,又使眼神让丫头月翘给大少爷塞个手捧暖炉。
猴头果然就着倒地撒起了泼:“哪有你这样当人家娘的!自己儿子不管还老帮着外人欺负我!我要跟爹告状!”
千寻春一听,肺也气炸了,站起身来就要给这不孝子两巴掌:“外人?这白鹿庄上下哪有什么外人?你大师哥可是你大师伯的儿子!从小护着你,反到护出个生疏远近来了?”
妫婵连忙拉住千寻春的袖腕,赢曜去搀岁荣,又给他甩开。
小无赖自己也知道说错了话,但这众目睽睽看着,他如何也下不来台,只犟着朝赢曜吼道:“你少跟我装好人,啥好名声都让你担了,你最清高了不起了,就我一个又坏又泼,让我去死好了!”
听了逆子这样口无遮拦,千寻春只觉得心血上涌,两眼一黑,挣脱妫婵就要上前教训。
“大姑姑,你别拦她,让她来打,她又不会武功,装装样子罢了,我又不怕她!不过就是仗着我爹宠她,端了个庄主夫人的名头而已!”
这话越来越不像话,赢曜听得满背冷汗,赶紧来捂他的嘴,又被他咬了一口。
“放肆!”娴静如妫婵也动了火,用不着手脚,一股音浪猛贯岁荣面门,噔地一声,猴头浑身酥软,后脑勺砸在了地板上,没了动静。
千寻春一惊,看了眼妫婵,妫婵按了一下她的掌心示意自己知道轻重。
“曜儿抱弟弟回去了……姑姑,婶婶,莫要怄气。”赢曜横抱起瘫软的泼皮就要逃。
千寻春重重地叹了口气,挥手示意他赶紧把那晦气东西抱走,做了一天帐都没这亲儿子三两句话让人身心俱疲。
赢曜抱着岁荣穿过连廊,迎面遇上了几个黑髯大汉,扛着兽皮兽骨。
为首的那个汉子用铁链牵着一个蓬头垢面,叫花子一样的少年,见了赢曜赶紧停下来拱手问好:“大少爷!过年好!”
赢曜冷冷地一瞥他们:“金刀寨的韦当家?”
壮汉憨笑着躬身答道:“大少爷好记性,正是小的。”
俊逸少侠与他一比,简直宛若谪仙,赢曜剑眉微拧,不悦道:“你们怎么往‘滔霞水榭’来了?纳礼放在峥嵘堂就好,你不懂规矩也没有丫头拦你?”
壮汉脸色微变,很快又堆出一脸谄媚笑容:“巧蝶姐姐专门来说的,说今年特别些,四奶奶让我们择些好皮料让她亲自选。”
听他这般解释,赢曜也不再多问,略颔首算是认同了,微侧了个身子,粗汉们连忙千恩万谢,带着贺礼过去了。
滔霞水榭似一艘飘在湖心的两层大船,轻纱幔帐迎风翻鼓,由天工门打造,美极巧极,除了皇宫,再见不得别处有这般富丽堂皇。
金刀寨的粗汉虽吃喝不缺,却是头一次见着这么华丽的装潢,几十丈的翠绿蜀锦秀满了百鸟却做了地毯,半个拳头大小的南海黑珍珠做了帘子的束串,十步一个鎏金象牙炉熏着龙涎香,这样的富贵气派让一帮献礼的壮汉们不敢下脚了。
“别堵着廊子,快进来。”月蔻一声招呼,那几个汉子才终于过来,看着自己泥脚印踩在了那么上好的地毯上,连他们都心疼起来。
韦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