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一样道理。我看着陈桑,然後说──
「嗯,不知道我和阿武两个人到了六十岁以後,是否也能像您跟姚伯伯两人一样,都还保持着联系。」我说。
「会,我知道你们可以的。」陈桑说。
「希望如此。」我笑了笑。
然而我心知肚明,也许很难。如果我一直仍然对阿武抱持着爱情的态度,而且又是只能隐藏在自己心中压抑着的话,那很难、我想很难、真的很难。反倒是其他几位哥们,因为我对他们的态度并没有爱情的成份在,所以我反而可以很从容的和他相处在一起,也许,我和其他几位哥们,才有可能保持着长久联系;但也许也很难,如果这些哥们有朝一日,一旦知道我是同性恋者的话、一旦还知道我爱阿武,也许他们会认为我是邪恶变态,而从此跟我断了联系,这也是不无可能的事。然而,就算这些哥们接受我,不排斥我是同性恋者,但是,也很难,到头来我终究……终究还是抵挡不了时间的流转洪流,所带来的人事更迭冲击;到最後,我知道我的人生,终将还是……就只剩下我自己一个人在面对着我自己一个人的生活而已。也许,我就只能自己一个人了。我想着。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是很奇妙的。」陈桑接着说,「我也想不到,我跟姚大哥两个人可以维系了这麽久的情谊。」陈桑微笑的看着我:「我相信你跟阿武两人之间的情谊,是可以维系很长久的。不管你决定留或不留下来越南,一切都仍然还是会维系下去的。」
「真的希望如此。」我点头说着。
陈桑说完,我看着陈桑,然後我想着:虽然我是位同性恋者,但有时候我可以感觉到,男人与男人之间,很自然的会存在着有一些什麽很微妙的东西,进而促使两个男人间可以长久相处在一起;那东西不见得就是同性爱情,当然也绝不会是敌对杀戮。那是什麽东西呢?在爱情之外的,那会是什麽东西呢?能让陈桑与姚伯伯之间的情谊,维持了近三十年的东西又是什麽呢?也许这东西就是我需要去找出来的;我只要能找出这东西来,我想我就可以留下来待在越南工作,同时又可以很从容的去面对着阿武了。
「奕文,你在想什麽?有什麽问题你尽管提出来,没关系的。」陈桑问。
我回过神来。「没有,陈桑我只是在想,我和阿武要怎样才能像您跟跟姚伯伯两人一样,可以维系这麽长久的情谊。」
陈桑听完我的话後,只是微笑的看着我,点点头,没有马上说什麽。过了一会儿,陈桑才又开口──
「奕文啊,我觉得我们很谈得来,那陈桑也就不瞒你说了,这次我决定离开越南回台湾,陈桑觉得很对不起阿武跟他爸两人……」陈桑顿了一下,「当年要不是阿武他爸,陈桑我今天可能也早就不在人世间了……」说完便又沈默不语。
我正襟危坐地聆听着陈桑的话。气氛不禁显得有点凝重。
陈桑停顿了一下,才又缓缓说道:「阿武他爸有恩於我,却又一直不多说些什麽,也从不要求什麽回报。我来越南的这些日子,也多亏有他不时地在帮忙照料我的家人。在半年前,我跟姚大哥提及要回台湾的事,他也只对着说我一句『 这一年多来,你辛苦了』而已。哎,我觉得我这次决定离开越南回去台湾,似乎是件对姚大哥有失义气的事情。如果你能留下来帮阿武,那我就真的可以放心得下了,心里也就不会对阿武他爸感到那麽的愧疚了。」
在那一刻,我恍然明白,那个能维系两个男人情谊的东西是什麽了。
「陈桑,您别这麽说,我想姚伯伯一定能明白您的难处。」我说,「再说姚伯伯照料您的家人,您又照料着阿武,我觉得你们就好像是一家人一样。」
「嗯,真是这样吧……」陈桑微笑的看着我,点着头,没再多说什麽。
「而且我如果能留下来跟陈桑您学些东西,那也是我的幸运。」我又说。
陈桑笑了笑。「奕文,你跟阿武一样都是个好孩子,陈桑也很希望能跟你一起做事情,你好好的想清楚、仔细考虑留在越南工作的事。这几天有什麽问题,你就随时来问陈桑。」
「是,我知道。」
在那时候,我很想就跟陈桑表示说,好,我愿意留下来了,但是我心中仍有所滞,无法随即答应。一方面我思索到,真的要我放弃建筑行业,我心里竟然有点舍不得,虽然这些年来,我只是每天忙不迭地工作又工作,藉着工作去填补感情上的空白,但是到了後来,工作对我而言也不全然是这样了;当一栋大楼从平地因为有我的参与而高耸昇起,当一个家庭因为有我的装潢设计而温暖明亮,我从中得到了许多在爱情之外的自我能力肯定,一下子要我放弃,真是难以取舍做出决定。但另一方面我也思索到,如果现今我能拥有阿武的爱情,那麽要我放弃这些,我义无反顾,毅然决然,唯此而已!没有了阿武的爱情,那高耸的大楼,也只不过是为我带来高处不胜寒的寂寞罢了,那别人家中温暖明亮的装潢,也只是映照出我独自黯闇的身影而已……
「奕文,你在想什麽?还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