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渐苏反复去思索流卿延前后讲的这两段故事,反复找寻里面错漏、或者遗漏掉的东西:“既然当初皇上是有意进犯楼桑国,而非意在除瘟。那他为何势要杀光所有楼桑人?如你所说,并吞楼桑国,到底也比造那么多杀业好。难道,只是为了痛快,只是为了杀戮吗?”
“为了痛快,为了杀戮。咱们这位皇帝,还当真没那么闲。”流卿延道,“他们说,千金难换楼桑心,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兰渐苏:“不知。”
可是,楼桑人的心。流卿延提及楼桑人的心,令他回想起那一夜,浈献王说的顺德娘娘的心。浈献王说他和皇后杀顺德娘娘,为的便是顺德娘娘的心。
“皇上他如此杀戮,为的是楼桑人的心脏。只因为一句俗语……他就要找那颗心。他在找一颗楼桑人的心脏,但他怎么找怎么找都找不到。但凡是个楼桑人,除了他垂涎的那位楼桑宠妃,其余的他全部杀了,剖心。再一颗心一颗心丢掉,说不是。不是这颗。楼桑人的心堆得和山一样高,被野狗野狼吃了。然而直到最后,皇上都没找到那颗心。”流卿延的嗓音似那垂进西沙丘里的夕阳往下堕,沉沉地往下堕,“皇上最后只是烦躁地,失望地说没找到。可那些人,被他杀死的楼桑人,全部白白死了。整个国家,白白亡了。”
李星稀抹掉泪,问流卿延道:“他要找什么心?为什么要找那颗心?”
“为什么?为什么?”流卿延重复喃喃他的问题,说,“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哼哼……”
“你……”兰渐苏想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但他也清楚,这样问问题,最后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于是他问,“难道,你的真实身份,便是那楼桑国逃亡出来的人?”
流卿延侧过头,嘴角挂着一个笑:“怎么,你要割我的rou,看看我的血吗?”
兰渐苏不言。他们继续前行,沉默的空气随马蹄扬起的黄尘,荡在三个人之间。最终兰渐苏也没回答他,到底想不想割他的rou,看他的血。
兰渐苏思考流卿延的话,思考他话里多少是虚多少是实,思考他的身份。李星稀仍在低声哀思那些白白枉死的楼桑人,流卿延笑他多愁善感,反问道:“你不怕我说的全是骗你的吗?”
李星稀摇头道:“不管你是不是真的骗我,当初都是真的死了那么多人。他们真的都死了……”
流卿延只是笑着,笑出了些声儿。笑到一半,骤然沉下脸,策马掉头:“有军队,我们回去。”
话音才落,远处已有一队驻守西北的大沣士兵,策骏马奔至,手持银鞭,遥遥大喝:“什么人?”
第82章 大不了我替他死
把兰渐苏、李星稀和流卿延押来军营的是个统军,他手里攥着那份京城传来的通缉令,见兰渐苏跟通缉令上的人像一模一样,认出他便是反贼之一。另外两个,虽然和画像上的人物不大像,但跟反贼在一起,不见得是什么好鸟,左不过是反贼的小跟班、小奴才。
统军常年镇守在西北关,没见过兰渐苏,也没听过什么皇家秘史、市井说书,不清楚挂在兰渐苏身上的那些复杂身份,通缉令上没写,他见到反贼二字,便认定他是哪里冒出来的叛将。
先是实实在在踢他一脚,啐出一句“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又将生出他的爹娘骂了一通。
小兵斗胆趁统军骂人的时候问:“大人,这三个小贼,要怎么处理?”
统军道:“就地斩了,人头送到朝廷去,也算大功一件。”
小兵沉yin,道:“需不需要先说与韩将军知?”
“说个屁!”统军飞出一口臭沫,没来由一把大火,“毛没长齐的小毛孩,老子办事还需要经过他同意?”他嗓音扯得粗气豪迈,得见平日内心一股好大不服气。就着这个机会,将平日里的不痛快都咧咧骂出来。
兰渐苏大抵听明白了,统军原先是跟韩老将军的。韩老将军一死,韩起离便顶了父亲大将军一职。统军年龄老大不小,本领早已不大不如前。却想倚老卖老,在军里指挥上下。没想到全然不受韩起离重用,本还想煽动其他将士一起反韩起离,却不知韩起离那小子使了什么法子,叫其他将士们对他死心塌地。统军于是窝了一肚子的不甘和怨恨。
他骂到正兴头上,李星稀凑到兰渐苏耳边小声说:“他说的韩将军,是不是韩起离将军?如若是的话,他认得我,我们便有救了。”
统军拽起窃窃私语的李星稀,面皮被愤怒拉张得像京剧里的脸谱,怒骂道:“你是还不知自己死到临头了?说!你们都说什么了?是不是密谋造反?”
李星稀道:“什么密谋造反?我们不过是中部来的商人,你分明抓错人,却在这儿平白无故冤枉我们。”
统军冷笑道:“小兔崽子,以为你胡编两句,我便信过你了?大爷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还多,是不是反贼,等我砍下你们的头送去朝廷那儿,就能一见分晓。”
流卿延看向兰渐苏,装憨傻的结巴道:“大、大哥,他认错人,要、要砍了我们,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