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猎人骑马奔驰了几十分钟,直至愈来愈浓密的灌木挡住了去路。他们已经到达树林的较深处,阳光从铁杉木枝叶的罅隙间投落下几道稀疏的光柱,映照得周围更加幽森。
猎人中身材高大的一位环视四周,“你确定看到它是往这个方向逃的吗?”
“是的,”另一位猎人开口,“不过看起来我们跟丢了。”
“可恶!”前者不甘地咬紧牙齿,英气勃发的浓黑眉毛蹙了起来,“追了那么久,却空着手回去,其他人看了会笑话的。”
他翻身下马,扒开灌木丛,又往前方探索了一番,最后还是悻悻地放弃了,“我们回去吧,波利亚。”
对方也下了马,向他走来。
“我们需要谈谈,安德烈。”波利亚说。
又来了——安德烈·欧维厌烦地撇下嘴角。他很清楚波利亚想说什么,相同的谈话在他们之间进行了不下五次,他已经不想再听,也不想再为之多说一句话了。“我们可以回到庄园里再谈。”安德烈打定主意回去后立刻避开他,不让对方有任何与自己近身交谈的机会,“我们已经为那头蠢鹿耽搁了太久,是时候回去了。”
一绺金发滑下年轻公爵光滑白皙的额头,波利亚·德文斯特看向安德烈的湛蓝眼睛里跳跃着Yin郁而哀愁的晦暗火焰。公爵沉默地从猎装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而Jing致的深蓝色丝绒盒。
猜出了里面装着什么的安德烈连连摇头,“别这样,波利亚。你知道我不会答应你!”
“为什么不?你要违抗你父兄的意志吗?我们的婚约在十年前就定下了!”
“你说的——那是我老爹和哥哥的意志,并不是我的。我可不想和你结婚。十年前的我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莫名其妙地就被大人们脑袋发热拍板安排和某人结婚,可是到现在谁还把它当一回事啊?”安德烈的语气充满不耐。
我把它当成一回事,生平无可比拟的大事,公爵在心里回答。“令尊和家父并非一时脑热,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定下我们的婚约。欧维和德文斯特都是古老而高贵的家族,世代关系亲善,联姻无疑会使我们家族的联盟更加紧密,”波利亚恳切地说着之前重复过数次的联姻理由,神色几乎称得上凄惶,“我们是天作之合啊,安德烈,不会有比我们更般配的一对。”他打开丝绒盒,取出一枚戒指,镶嵌在古老戒托上的大颗蓝宝石历经岁月依旧闪烁着梦幻般的矢车菊色光彩,那是从他曾祖母那里一代代传下来的。
波利亚固执地将它往安德烈的手指上戴。“答应我吧,亲爱的,”他喃喃道,声音好似梦呓,“答应我。我好爱你啊。”
“可我不爱你,”安德烈嫌恶地拍开他的手,戒指在两人的动作间掉落下来,陷进泥土里,波利亚姣美得仿若少女的Jing致面孔霎时褪去血色。看到他的反应,安德烈立刻开始反思刚刚的行为是不是做得太过火,颇为歉疚地俯身捡拾起戒指,在衣袖上蹭净灰尘。
“波利亚,何必非要执着于我?有大把想要和你结亲的好人家,有很多比我更好的。”安德烈宽慰道,伸手把戒指递给他。
“我只要你。”波利亚不愿接回戒指。安德烈伸了半天胳臂不见回应,只得收回,心想稍后找一个机会偷偷将戒指塞还给他。
“我说过了,我并不意属于你。就算我们真的结婚了,你也无法从我这里获得任何快乐与慰藉。强扭的姻缘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不忍心再看对方痛苦的表情,安德烈转身踏上马蹬,准备上马骑行。
“伊利亚斯·沃尔西。”
波利亚低沉地报出一个名字。听到它的瞬间,安德烈立刻停下了上马的动作,扭头看着他。
公爵的脸孔依旧惨白如纸,但神色已不是刚刚备受打击的失魂落魄,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伊利亚斯·沃尔西,”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洛文郡铁匠史蒂芬·沃尔西的幼子,罗德里安神学院的特优学生,现任罗德里安教区的助理主教,一颗冉冉升起的教会新星,马泰里尼枢机主教相当赏识他,除此之外,据说他还得到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大贵族的资助与支持。看来他的前途指日可待啊。”
“但是,”波利亚顿了顿,抬手抚向安德烈惊疑不定的面颊,嘴唇贴近他的耳朵,“我有办法让这个杰出的年轻人跌到粉身碎骨。”
语毕,波利亚将脑袋稍稍移开了一点儿,目光正对着安德烈的,露出一个十分甜美的微笑。他的手仍在安德烈的脸上情意绵绵地抚动着,安德烈却感觉像被毒蛇不停嘶颤的尖舌舔过,冷汗从他乌黑的鬓发间流下。
“只消一则传言就足够了。就说我们状似虔诚庄重的俊俏神父诱jian了德文斯特公爵的未婚妻,蛊惑他背弃婚约,除了骗取对方的童贞外,还借助了他的权势与金钱持续升位。当然,慷慨且宽容的公爵大度地原谅了他的未婚妻,仍愿意践行婚约。毕竟,除了好心的波利亚以外,还有谁愿意娶这个婚前失身的yIn荡婊子呢?至于神父阁下,就让他被绞死,灵魂永远被地狱的烈火烘烤,不得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