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恨不得把自己被踏住的右手都一并剌穿的气势,将钥匙往他脚上插下去。我使出的力气大到连自己都吓一跳。男子发出野兽般的吼叫声往后跳开,他尚未伸手摸到腰带上的警棍,就像脚踝被人绊倒似的失去平衡,倒地时重重撞到了后脑杓。这一来至少三秒内不会受到反击。好了,轮到我了。我深深吸一口气,暂时关掉想象力。重要的是舍弃一切的迟疑。接下来的这几分钟内,我不去想象对方的疼痛、不去想象对方的痛苦、不去想象对方的愤怒。
我骑到他身上,以恨不得打断他所有门牙的力道挥拳过去,打个不停。骨头隔着rou对撞的声响,以一定的节奏在屋内响起。头部侧面与小指上的剧痛,让我的怒气火上加油。我的拳头被他的血弄shi,打人的手越来越没有知觉。那又怎么样?重要的是打个不停。重要的是不要迟疑、不要迟疑、不要迟疑。
不知不觉间,他不再抵抗了,我已经气喘吁吁。我从他身上下来,正要去捡掉落在一旁的裁缝剪刀,却发现一直握得很紧的左手麻痹不听使唤。我只好弯下腰试着用右手去捡,但指尖发抖,让我握都握不住。我拖拖拉拉了这么一会儿,他就站起来,从背后踢倒我,剪刀从我手中掉落。
我奇迹般地闪过转身面向他的那一瞬间扫来的警棍,却失去平衡,对下一次攻击毫无招架之力。他踢出的一脚陷进我的腹部,让我忘了呼吸,难受得流出口水之余,还是抬起头准备因应几秒钟内肯定会挥过来的警棍。几乎就在同时,室内的时间静止了。
我有这样的感觉。
隔了几拍后,他慢慢倒地。
少女拿着沾满血的剪刀,以空洞的眼神俯视他。
也不知道他是想逃离少女,还是想向我求救,只见男子以吃nai的力气慢慢爬向我。少女想追赶他,但似乎是被警棍打到的膝盖一痛,发出小小的□□声倒地。但她立刻抬起头,用双手爬行,好不容易追上了男子。
少女用双手握住剪刀,卯足全力往他背上插下去。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我们在墙壁很薄的公寓里发出了这么大的声响,随时都可能有警察赶来。但无论是我还是少女,都躺在他的尸体旁边一动也不动。
不是疼痛与疲劳的问题,我们之所以躺着不动,是“打了胜仗”这种极为原始的成就感。无论是伤势还是疲惫,在这种成就感之下都只是陪衬的绿叶。
上次得到这种充实的感觉是什么时候了?我试着回溯记忆。但即使找遍了记忆的每一个角落,仍然找不到哪次经验中得到的充实感能胜过此次。就连棒球校队时代在准决赛中完美投出一球时,和我现在感受到的充实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没有任何要素让我觉得扫兴,我感受到自己活着。
“你为什么不‘延后’?”我问:“我还以为你遇到对自己不利的情况时,都会立刻把这些情况‘延后’。”
“因为我没能顺利产生绝望。”少女回答:“如果是我一个人遭到攻击,相信‘延后’早已发动。可是,因为你在场,害我没能完全放弃‘还有办法度过难关’的希望。”
“也是啦,事实上也真的度过了难关。”
“……你的手指还好吗?”
少女以勉强听得见的声音这么问道。也许是我的小指被她的剪刀剪伤,让她因而觉得多少有些责任。
“没事,”我笑着回答:“跟你过去受的伤比起来,简直和擦伤没两样。”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坦白说剧痛让我随时都有可能会昏倒。我朝差点被男子剪断的手指仔细一看‘真的几乎要晕了过去。被剪刀剪得破破烂烂的这个部位,已经成了‘很像手指的某种东西’。
我心想该动身了,便鞭策快要散掉的身体站起。不能一直耗在这里,差不多得逃跑了。我捡起太阳眼镜,边小心不要碰到头部侧面受了伤的部位边戴好。
我让膝盖受伤的少女靠在肩上,扶她走出了公寓。室外光线Yin暗,相当寒冷,外头的空气就像雪山一样有种清澈的气味,和充满血腥味的房间形成对比。
所幸一路走到停车场,都未遇到任何人。我一边想着回去以后要冲个热水澡,包扎完伤口就要好好睡上一觉,一边从口袋拿出车钥匙,插进钥匙孔。但钥匙插到一半就停住,没办法完全插进去。
我立刻猜到原因。我用钥匙插在男子脚上时插到骨头,让钥匙变了形。就算试着用力硬插,也试着把钥匙放在轮挡上用力踩踏藉以恢复形状,但都没有效果。
无论是我,还是少女,衣服都沾满了血,脸上也有醒目的瘀血与擦伤。我的手指到现在都还在滴血,少女的黑色裤袜也被扯得到处脱线。唯一不幸中的大幸,就是钱包和手机都收在外套内侧的口袋里,但我们总不能以这副德行叫出租车。换洗衣物还都放在后车箱里。
我咒骂几声,踹了车子一脚。我用受到疼痛与寒冷侵蚀而像是罩着一层雾气的脑子思索,最优先的事,就是非得想办法处理我们这种太醒目的模样才行。瘀血与伤痕不可能立刻治好,但至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