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养调理了一段时间後,医生终于要爲小康作换肾手术。
起初,他不答应,用被蒙着头!我就劝。劝了也不听,我把其他人支出病房後,猛地掀开小康脑袋盖着的被子。
我直直地盯着他问:
做不做手术?
他还是摇了摇头。
我拿出一把早已准备好的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口子,鲜血直往下淌,我眉毛也不皱一下,再问:
究竟做不做?
小康惊愕地看着我的疯狂举动,不知怎麽应对。
见他没应答,我又举着手臂再度做划割状,我边这麽做边说:
“如果你不做,我就一直割下去,直至动脉割断,流血至死!”
小康倏地用被子蒙着头,低沉地叫了一声:
“我做!”
这是这几天来小康唯一说过的两个字。
叫完缩在被窝里,一抖一抖的,抖完,便窝在里面,一动不动。
小康动手术的时候,我们都在外面紧张地候着。
杨彩霞更是啜泣着,不停地擤着鼻子,小声地哭哭啼啼,说什麽正月初四那天晚上,小康一直打着电话。打到最後,也不知道打给谁,拨了三遍,每拨一次,也不和人家讲话,就这麽静静地听着,拨完第三遍後,突然撂下电话,哭了起来......第二天起来,他就不见了。我以爲他又出去溜达,或是去医院挂滴流了,没大在意,一直等到晚上吃饭,他也没回来,我就出去找,医院、熟人家里,谁都说没看见他......。他虽然很少在家落脚,可去哪,他都会说一声......”
不等她说完,我便踉踉跄跄走出了医院。我怕如果继续听下去,我会支持不住,倒到医院的走廊,然後像小康一样被推进手术治疗室。
我跑到医院外面的花坛,寒风凛冽。顶着风,我半躺在医院花坛的那张长靠椅上,我打开了那张地图。
那是一张中国地图。
很大。
我看了一眼,没什麽特别。
再看,有了异常。
地图上,W市、H市和拉萨,三个城市的名字用红笔淡淡圈着,幷用黑箭头连了起来。
想起在W市赴拉萨朝拜的生死约定。
泪
不经意出来了。
对感情再怎麽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始终会惦着那份被他放下的感情——无论他事业有多成功。
我流着泪,昏昏沉沉,我感觉自己就快要虚脱了。昏沉迷糊间,我似乎睡着了。接着,我做了个令我窒息的梦。
我梦见小康死了,自杀死的,就死在云泉他老家的那张挂着蚊帐的床上,穿着我给他买的那套夹克。小康死後葬在芦苇坡田垄瓜棚对面的山丘上。
我梦见自己也参加了小康的葬礼,葬礼很是隆重,龙溪不少人都前来参加,镇长也来了。寒风凛冽着,噝噝地割人。
在芦苇坡悬崖绝壁的缝隙里,有一棵受伤的芦苇,花谢了,依然在寒风飞舞。
镇长念着悼词,说,鲍小康的家在芦苇坡,他是听着芦苇坡的传说、喝着芦苇坡的溪水 、吃着芦苇坡的大米长大的。他身上有着芦苇坡芦苇那样的品格,蕴藏着一种类似芦苇那种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无私奉献德质。
前来参加葬礼的人都哭了。
他们说,鲍小康是龙溪的“平民焦裕禄”,累死的。
而芦苇坡上, 一些经过寒冻後受伤的芦苇,折断了腰,一大片的,零散地躺着,格外醒目。起风了,稍微抬了抬苇絮雕零的花枝,像是要苦难地诞生。悬崖峭壁上的一些芦苇,似乎真的苍老了,褴褛,令人心酸的枯衰,只那一声不响的沉默还在显示着它本性的强硬。枯叶在风中呜咽,枯乾的芦花在风中摇曳,似乎都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醒来後,发现这是个梦,我当即惊了一身汗,撒腿就往医院赶。
父亲、二姐夫马德军,还有杨彩霞已回病房,坐在床沿继续说着话。
二姐夫马德军说,初五那天傍晚,云泉村黄大伯串亲戚回来,路过芦苇坡,看见有个人影在坡下田垄的附近来回走动,那人正是鲍小康。
其实,我幷不想听到太多我离开龙溪後有关小康的信息,那是一种悲壮的死亡气息,一闻到这种气息,我就像钻进了一条快要死亡的胡同。胡同的尽头,鲍小康就站在那里,等着我。
无助间,我接到了一个电话。是W市S大学的同学打来的。
同学说我离开S大学後的当天下午就来了个我的邮包,如果再不去邮局取就有可能到期被打回了。
我问同学包裹是哪来的,同学告诉我说是从一个叫龙溪的小镇寄来的。
我吩咐同学用我的学生证帮我取回後再给我寄到R市的X医院来。
小康的手术很成功,只是医生说病人很虚弱,要隔离,不能过多被打扰。我对父亲、马德军还有杨彩霞说,你们都回龙溪去吧,不用爲小康担心,我保证把一个健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