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切,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面前只不过是是黄泉路上诡异的风景——送亲的祭祀车队不是没有给所谓的龙王携带香火和食物,但是不可能有这么多这么丰富的。
然而其余跪拜在观音像前的新娘们,似乎也闻到了食物的香气,缓缓转身。她们也很惊讶,但是很快就有人新娘不管不顾地冲向了食物,因为她们太饿了,太渴了,没有人把守的食物先吃下再说,大不了一死,死也作个饱死鬼不是么?
当然,很多新娘觉得是自己虔诚的祈祷终于被观音菩萨听到了,救苦救难的观音大士显出了神迹,搭救这些苦命的女子了。新娘们喜极而泣,推搡着,跌撞着,扑向那些看起来热气腾腾鲜美丰盛的食物,手撕牙咬,狼吞虎咽。
她们是人啊,是想活下去的人啊,这没有错。
但是只有无名的新娘却战战兢兢地后退了几步,她忍住了饥渴的冲动。
她虽然是那种会对枯树施水多情多念的人,但是这不等于说她不是一个理智精明斤斤计较的婊子。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的一生过得太艰辛太敏感了,所以她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这种事,哪怕快要死了也不信。好吧,如果只是一张馅饼或者几个馒头或者几个野果子也就算了,但是这样一堆豪华的宴席就这么凭空出现在这黄沙野地,荒山古庙中;这个无名的新娘本能产生的是恐惧。
毕竟她人生里,第一次把羊肉泡饼吃到饱,就是爹娘把她卖给妓院的前一晚。
嗯那个时候她十二岁,不长记性也就算了。
她十六岁的时候妈妈把她卖给陈员外作小妾,员外的正妻大娘赏赐她吃了一顿鲜鱼水锅,结果她就小产了。随后她就又被卖了,十七岁年龄太老了,只能当富人家帮佣了。
这还不长记性的话,那就是她被家里的姑娘赏赐吃了一顿燕窝,她都不知道那是不是真的燕窝,然后困了睡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被捆进尼姑庙里。别做梦了,作尼姑这种好事怎么能轮到她,家里的姑娘抽签抽到了龙王娶亲的新娘名额,但是她家有钱,疏通一下,可以买人头来换的,她作为廉价的丫鬟,要替主人的女儿去死。
所以,这次,这次总要长点心了吧?
长了,但是接近没长。无名新娘胆怯地靠近观音菩萨的石像,捡起别的新娘供奉给菩萨的馍片和清水;缩进石像后的阴影里,努力遏制自己的激动与慌乱,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起来。那来历不明的香气,随着入口的饭和水,在无名新娘的意识中,也越来越浓重了;有饭吃有水喝,世界又充满了这种,凉凉的,柔和的,甜香。
生的希望,又开始在无名新娘的灵魂中滋长。
“我要活下去。”
无名的新娘吃完了最后一块膜片,喝干了水碗里最后一点水,撕扯下头上那可笑的凤冠,砸在地上。
香气突然变了,那烘烤糖花的暖暖的味道,突然变谅了,变锋利了,变成一种她更熟悉的……这是,这是血的味道啊。
无名的新娘慢慢地从观音像后探头,望向那院子中的盛筵。随后她立刻抬起袖子,死死咬住;憋住声音,不然自己发出引起注意的惨叫。
院子已然变成了一滩沸腾的血湖。
护送或者说押送新娘的僧侣,巫祝,民兵;当然还有主事的乡绅元老们,已经没有能喘气的了。院子里从来没有过食物,因为他们就是食物。九个新娘身上的罗裳现在极尽殷红,像是血水中蒸腾出的莲花。她们不知道哪里来到力气和胆子;在尸山血海里,很轻松地掰下这些壮年男子的手臂和大腿,生啖硬吞;或者,用手指直接划开那些尸体的肚子,刨出肠子和心肝,大嚼大咽;甚至还有牙硬的,直接抱着一颗人头,笑嘻嘻地啃着皮松肉烂的脸。
无名的新娘当然不知道她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这些新娘没有谁是妖怪,她们和她差不多,都是被贩卖或者出卖的贫贱的女人。如果她们有这种杀人活吃的力气或者法术,也没有必要沦落到这个地步了。所以,这个古庙里,一定有什么奇怪的存在,要这些苦命的女孩子中了邪,要她们变成了吃人的恶鬼。
无名的新娘缓缓抬头,看着身前那风沙侵蚀的石像。
这是一尊闭着眼睛的石像,也就是大概有个菩萨的造型;常见的鹅蛋脸,溜滑的肩;盘手的姿势——这就是最便宜的石工作品,石料也肯定不是什么高级货,下半身都碎了,露出粗粝的花岩。
菩萨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所以可以被解释出所有表情。
不过闹鬼的寺庙很多的,那些寺庙里都有更加庄重高贵的菩萨像佛像;所以,这尊菩萨像,极大可能和院子里的惨案并没有什么关系。它,可能就是一块石头而已。
不过,菩萨像后,有一个塌陷的小洞。差不多就是半个坟坑那么大,那么深。
无名的新娘想了一下,钻了进去,扒下山墙的碎石,挡住自己大半个身子,警惕地观察着外面。
她现在就算吃了一点东西,有了力气;她也是跑不远的。外面酷热如沙漠的大地,她跑不了多远就晒死了。她也不知道那些中了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