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纪春波评选他有限的一生里,见过最尴尬的东西是什么。
第一名:小姨的床。确切地说,是小姨第四次(纪春波记忆可检索顺序)新婚时,小姨自己给自己“定制”的婚床。
小姨的第四次婚姻发生在纪春波初中毕业后的暑假;那个时候他十六七岁,连个正经高中都考不上;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对成年人的社会中任何的价值美学也没有参悟。但是在三个前提下,少年的纪春波还是认认真真地通过小姨的婚床,通感开悟了“尴尬”这个词的极致含义。
三个前提分别是:
小姨的婚床没有任何低俗色情元素——床体本身部件和所有的配件纺织物都是市里最好的家具城和家纺店公开销售的顶配,绝无任何意识形态问题。
没有任何封建迷信的机关和布置——因为这任小姨夫据说就是承包河南省所有道观的着名中年企业家,自己本身也是道士——外号叫太乙真人;他说他在哪里,哪里就是最好的风水,他碰过的东西,都是最吉利的。
小姨的审美本来就是家里一直最有穿透力让人心梗的存在。
如此种种,纪春波还是被雷到了,其实不止是他,他的妈妈和家人全都被这张婚床雷到不愿意靠近小姨的新房的程度。
是的,这单纯就是一个审美品味的问题。
不过那是小姨的床,还是婚床;尬不尬的和他纪春波没关系,反正他也就是去帮着打扫卫生的时候瞥过一眼。但是那张床带给他前所未有的叙事性视觉冲击力——假如法国巴黎卢浮宫被河南农村大妈占领后近代欧洲平行世界就是这样婶的——要他永生难忘。
认真的,没有人能描述出这张床的具体形态,但是很多人都在生命中目击过这种床,所有的部件和织物单拿出来其实都很平平无奇,但是纪春波就是觉得小姨赢了,小姨能把绝对不打算共同富裕的反动Jing神和中华民族传统女性温良贤惠端庄大气的美德两种完全极端的主题这样大胆纯粹还带着一丝丝俏皮地融合在这张不可方物的方物之中。说句不知道是晦气的还是神奇的,纪春波觉得那个床,光看一眼能尴尬到令人细胞质壁分离,躺上估计等于化疗,过一夜,早上起来说不定基因都被重组了。
小姨家的床是第一尬物,那么第二名就是木木家的床。
他眼前,活色生香,纤毫毕现的这张。
要一丝不挂光着屁股的木木都无法成为他视觉焦点的这张。
但是因为纪春波也没有木匠经验,他对床的细节没有太多记忆,所以只凭这张床展现出的那个帝王风范,他怀疑,这很有可能根本就是小姨家的同一张床,至少也是同款。嗯,第二名和第一名的差距是很微小的,第二名有没有输很难说的。
沈阳的春夜,下起了那种声音很整齐,没有雷声没有闪电的雨。
下贱的纪春波,被狡猾的卢慕穆骗回了家。
这个家,确切地说,是卢穆慕的爸爸买给儿子结婚用的婚房——其实不是一定要用这栋房子当婚房的,卢慕穆也不是只有这一间婚房。但是这间140平三方两厅两卫带车库且奢华欧式装修的高层电梯公寓,是卢慕穆爸爸卢善君对沈阳市有待嫁女儿的优秀高层干部家庭的一个态度。卢穆慕研究生毕业了,他应该会在毕业内两年之内结婚,卢善君公开对卢慕穆提出的第一个妻子的要求只有两个:一个是身高必须超过170;一个第一学历是本科以下不考虑,本科是指全国全日制统招那种本科。
卢慕穆其实也不是很经常带人回他的家,或者他的某一栋婚房。因为约炮这种事情,其实对于社会治安方面的风险要大于人身健康风险,把网络上随便招来的陌生人带回自己的常住不动产,是非常不聪明的行为。
但是纪春波之所以可以进入他的婚房,也完全不是因为纪春波作为猎物,他的rou质有多优质,能让卢穆慕愿意冒这个险。主要原因是,卢穆慕利用职务之便,在实习的派出所里基本审问了这货两个小时。他根本不关心纪春波的家世来历生活轨迹,主要是他得到了三个关键的信息。
第一:在纪春波被抢劫的随身背包中,发现了一堆求职简历。纪春波说自己大学毕业在到处找工作,这不奇怪。然后纪春波惊慌地撸起袖子,解释他手臂上那几个人没有发现也完全看不到的几个针孔,是他最近去面试的工厂企业都要体检化验,他被抽了很多次血。然后他的背包里果然有一堆医院的体检单。
总结下:这个人很干净,至少没有啥大病。
第二:他在派出所里交代了太多有的没的,比如他妈妈是刑满释放人员,他有两个表哥都是通缉犯,但是其中一个已经被抓获了,还有一个他多少年没有联系了。他是清白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卢穆慕数次提醒他,你是受害人,你不是犯人,你不要多话给我们找事,我们不关心你那个罪恶的混乱的家庭,没有人会去查你有没有案底。
但是纪春波这种极端胆小怕事,却又和他的极端诚实形成一个矛盾。
纪春波完全可以说他是来沈阳找工作这种最简单甚至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