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没那么个人,你干嘛总抱着那本书念什么‘愿得’、什么‘白首’的?”
抬袖掩去那声轻笑,女子举止间全然的优雅而不做作,“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对对对!就是那句!月儿虽读诗不多,总也能看出来这是个什么意思,所以呢——”少女调皮地一眨眼,“花姐姐你是终于春心萌动啦!”
女子无奈地摇摇头,含笑轻斥:“坏丫头!小小年纪怎么尽学这些个东西,早知如此,当初就不把你留在身边了。”
“花姐姐才不会丢下月儿呢!”少女撒娇地贴住她脸颊,杏色的领子摩挲着,灵透的笑容如大朵大朵的向日葵,朝气蓬勃,“花姐姐待月儿比亲姐姐还好!”
女子温柔笑笑,拍拍少女粉嫩的脸庞,眼中满满宠溺,“你这鬼丫头……”顿了一顿,却又微微眉皱道:“公子让人带话来了,月儿你可知道该怎么做?这回,千万不能再出岔子了。”
少女依旧磨蹭她脸颊,满不在乎地嘟嘴:“公子总说月儿的不是!不过就是那么几次……不小心……”
好吧,她承认自己有时候挺喜欢惹祸,可她又不是故意的!
女子见她一双大眼睛很委屈地瞅着自己,不禁莞尔:“公子哪里是气你?他的为人你还不知?纵然自己受苦,也断舍不得怪你的……”
少女一听忽而垂了眼眸,低低道:“月儿哪里是不懂……可公子他未免也太……”
话到一半,突地就站起身,忿忿一跺脚,“公子就是太好过头了,做事总那么多顾虑,生怕伤害了什么人……其实他自己才最苦,正因为这样,月儿才总替他担心,总想帮他忙的!可我怎么知道每次都只会让那个人更加怀疑公子?”
轻逸出一丝叹息,女子也只能摇摇头,“月儿你还小,有些事情即便旁观者清,也是无法插手去解决的……公子有他自己的考虑,纵然辛苦些,如果是他所想所愿,我们也该尽力帮他,而非令他徒增烦恼。”
“可我还是不懂!既然这么想得到,为什么不直接说明了去争取?或者看谁厉害谁得呗!公子那么出色,挥挥手都有一大堆人等着,还怕得不到想要的人!哼!他总教我一堆大道理,可在这点上,月儿觉得,公子根本还不及月儿……就像‘小青’,那可是我抓了好多天,追了好多路都没放弃,最后才能抓到的呢!”
女子一听顿时掩嘴笑出声来,半晌方才在少女瞪视的目光中缓了一缓,一双盈盈的美目却仍旧溶漾着笑意,几分无奈,几分纵宠。
那“小青”其实是一只通体青黑、十分漂亮的猛隼,不幸被少女盯上,再不幸被跟踪了许多时日,最终更不幸地被这搞怪精灵给捉住,扔在铁笼子当“宠物”对待。
“一日不从了我这主人,便一日得不到自由!”这是少女那天在笼子前面狠狠发下的豪言。
轻轻一笑,女子忽似想说些什么,却又终究选择了沉默。
犹还记得,自己当时看着那鸟儿一对乌黑中泛着金色的瞳孔精芒毕现,分明是不屈不挠的硬性子。初一见到,那种神情姿态便不禁让她想起一个人,心中一动,怜悯之下便放了生,却哪知没几日,竟又被逮了回来——重回那样囚笼里的日子,各有各的坚持,各有各的意志,或者可以称为,耐力的考验?
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改变少女的想法,她也就没再试图努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与那鸟儿挺亲近,隔三差五便要去看看它。尤其那双光泽漂亮的锐利眸子,总能令她忍不住盯上好久,像极了记忆深处的某个人。
只是,也早已模糊于过去了,如今的她,不复从前,更似乎该另有“迷恋”,世人看来,理应如此。
短短的时间,便改变了心意。
这会不会就是人常说的,青楼薄幸?
原来,她也是那样人。
微微叹一口气,女子终是缓缓起身,步到窗边,看那一线人流来往,偶尔有男子投来惊艳的目光,她便不吝啬地报以温柔一笑。
这是她给人的印象,才貌双全,性情柔顺,虽身在青楼,却从不接客。这种“出污泥而不染”的态度,可能会被人说成是故作清高,但对她,却从无人有此评价。或者说,是不敢有此评价,因为她那位特别的,入幕之宾。
至于私底下会有些什么话,她是从不曾在意的——也许红颜一生,便如这逐水浮萍,过了且过,又何必太多介怀?
更何况,跟许多人比起来,她应算得上是最幸运的那一类,为人称羡。
“月儿,去请妈妈过来吧。”
“花姐姐,你是想……?”
“呵……我可不信收到公子传讯,你这脑袋瓜里没打什么歪主意……既然明知拦不住你,倒不如顺了你的意,却不知是否真能帮到公子……”
“真的真的——?就知道花姐姐最疼月儿啦!嘻嘻,你就放心吧!我先去寻妈妈,等等私底下跟你说!”
看着少女蹦蹦跳跳出门的背影,女子摇了摇头,莲步轻移案前。
那里,正摆着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