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然根本还未清醒,那些飞扬起的尘土将本就看不清的人影更加遮蔽得混乱,龙澈然只来得及在其中捕捉到两抹极其炫目的雪白。
却也不过,一闪即逝,便融入深浓树影之间。
南方的绿色,凋萎得缓慢,初秋时仍是青葱欲滴,这也是龙澈然回过神来后眼中唯一剩下的颜色。
那种几如幻象的雪白,好熟悉……
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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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就是这里!”
勒住马缰,银紫铠甲的青年在一处地方停下,对身侧与他并骑的白衣男子扬眉一笑,“壶关,军师可还觉得合适?”
男子闻言远望,容貌清俊,半晌之后看向青年时的目光温润如莹玉,眉宇间似有淡淡的光华,细品之下只觉气度隽永,回味绵长。
“恕在下斗胆,套用一个并不十分合适的说辞,大将军,”微微勾唇,男子悠然道,“此处为你,天造地设。”
相视一笑,二人重又驱动□坐骑,前行。
一为通体如雪白,一为额上黑鳞印。
驾雾,腾云。
白驹疾电,走马黄花。
“管账的他爹,管账的回来了没?”
刚推开门,劈头一句的同时就迎面撞上一个人,龙澈然自己不过趔趄几下,倒是来人一连退后数步,直到被后面的男子扶住,方才止住去势。
龙澈然瞪眼一瞧,对面少年仍是那副阴气沉沉的模样,现下正不甘示弱怒目以对。
“喂,阴沉脸的,你还知道回来啊?”说话的语气,俨然一家之主教训不听话的淘气小弟弟。
毫不客气甩开刘协扶稳自己的手,刘绪眉毛打结,“哪里来的无名小卒?竟敢教训本王!”
“‘本王’?”龙澈然愣一下,旋即大笑,“本大爷才不管你这王那王,本大爷只知道,你就是管账的那一点也不可爱的弟弟!唉,没办法,虽然你如此不可爱还别扭得要死,谁叫你有这么个身份在,本大爷还是得替管账的管教管教你。”
刘绪两眼一翻,差点晕厥过去,只能失态地指着龙澈然不住发声,“你……你……”
半晌,却又不知为何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本王想起来了,你就是上次跟‘他’一起回这王府,还带来个小杂种的那家伙!”
他?小杂种?
“阴沉脸的,”龙澈然皱眉,“本大爷奉劝你一句,讲话不客气有损阴德的。”
“哼!”刘绪这会儿倒像心情大好,“看你这样,无非又是一个被‘他’那张脸迷住的傻瓜,不过居然能追到这里来,倒还真难得!”
“……”龙澈然呆住,对方这阴阳怪气的诡异腔调,让他打从心底里感到不舒服,什么叫“被那张脸迷住”,还“又是一个”?
刘绪一把推开杵在门口不动的大木桩,竟丝毫不顾身后一脸沉痛的刘协,又回头丢给龙澈然一句,“顺便本王也好心奉劝你,上梁不正下梁歪,他那亲爹是什么样人,他便是什么样人,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龙澈然完全愣在原地,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脑中逐渐成形,他几乎就要不顾一切追出去揪住刘绪问个清楚,但是刘协低低的一句话制止了他。
“这孩子……心里有苦,他想说的其实并非那些话……唉……我如此说,你可能也不明白,只请你莫要怪他。”
顿住脚步,龙澈然确实不懂,不懂刘绪的话意,不懂风湘陵的过去,不懂这个家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不懂那人为何迟迟不愿归来……就算仅从表面上看,情况都已太过复杂,几乎超出了龙澈然可以理解的范围。
“你已经去过芫城了吧,是否见到要找的人了?”龙澈然摇摇头,抬眼看向刘协,内心期盼尽皆显露在脸上。
“……”刘协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湘儿也……没有回来。”
似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龙澈然微微垂下眼,“……我知道了……管账的他爹,那个……”欲言又止,搜肠刮肚考虑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委婉,干脆咬一咬牙,缓慢道,“管账的……他的亲爹……到底是……?”
刘协听他问得直接,虽然语气有所犹豫,但分明是已经知晓些事实,遂点头道,“我的确只是湘儿的养父,他的生父早已经过世了。”
并未再有更多解释,却足够让龙澈然感到心里生疼,仿佛被锯齿拉过一道,浅浅的,却连皮带肉,疼得过分。
原先那丝宛如风中残烛般脆弱得可怜的希望,也随之一点点飘忽,乃至熄灭。
他的生父,早已经……过世了?
是怎么过世的呢?
龙澈然没有追问,因为他几乎已经在心里有了答案。接下来要做的,只是确认这个答案而已,但他,不想问风湘陵之外的任何人——这件事,他希望能听到他亲口回答自己。
师父他……真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