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孩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夏松梦有些尴尬,这么明显吗?连小孩子也能看出来?
“别怕。我都不怕。我娘说了,邢将军特别厉害,有他在,火烧光了家也能活下去,跟着他,我们大沈一定会赢。”小孩说得笃定极了。“你也不要怕。他一定会保护我们的,也会保护你的。”
夏松梦握着糖,心头有点酸酸的。她在这么大的时候,甚至不知道外面会有坏人欺负大沈。而这里的小孩,已经学会了面对战争。夏松梦摸了摸小孩的头,“嗯,那我也不怕了,你不用担心我。”
小孩认真地看着她,仿佛是在确认她说的是不是真的。“你长得那么好看,还照顾我和我娘,我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听了这话,她眼睛一红。上一次有人说希望她开开心心的,还是未出阁的时候,娘和她说的。她强忍着眼眶的酸意摸了摸孩子的头,把她送回她娘的身边,出了营帐,用袖子擦了擦眼角。
入夜了,今晚巡逻的士兵少了,这一块静悄悄的。她踮起脚尖向远处看去,练兵场上亮着许多火把。邢麓苔真的能打赢这一场仗吗?夏松梦内心忐忑,难道打仗是她坐在营帐里继续烧药,等他们出城打完再回来传好消息这么简单吗?
回了自己的营帐,她将那颗糖放进袖袋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邢麓苔知道他将今夜无眠。
排兵布阵完,他匆匆赶回府衙。燕枝蔻和衣坐在床上,一听见门响就下床去开门。“邢哥哥,怎么样了?”
男人拍了拍她的手,“别怕。”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沉稳,燕枝蔻稍微放心了些。这些年来,她所看到的邢麓苔总是这样胸有成竹,事实上他也从无败绩。
母亲让唐古唐今过来可真是太小瞧邢哥哥了。燕枝蔻扶在门框上看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相信明日定会传来捷报。
月光透不过厚厚的云层,只能在天上留下一团模糊的光亮。在歌笛山脉南边,漠城的灯火渐渐暗淡下去了,人却大多醒着。
在山脉北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灰色的帐篷一个连着一个,十个一组围成一圈,围绕着一顶巨大的虎皮帐篷一圈圈发散开,几乎将山脉北边的平地全部占满了,甚至还有些不得不驻扎到山上去了。在帐篷的东北侧,一排一排的马厩上覆盖了积雪,里面栓满了马匹,有些马睡着了,还有些马站着,尾巴一甩一甩,舔着槽底的草料。
虎皮帐篷内,端坐着一个身材彪悍的男人,浓眉黑皮,面庞刚毅,全身肌肉鼓起,将衣服撑得满满的。乌黑的头发变成辫子,又黑又长,以绿松石打造的圆环装饰在发尾,每股约一指粗细,发量极多,显得整个人更加高大威猛。在他面前,盘中原先是半扇羊肋骨,现在只余下几根骨头。
一个婢女用铜盆端上了水供他洗濯双手,他在盆里将手洗净了,拿起搭在婢女肩头的帕子擦干净了手,看向坐在下首的人。那日送战书的使者坐在最靠门的位置,战战兢兢地吃着肉。
“明日就要开战了,你们可有把握?”他开口,声如洪钟。
一个瘦削佝偻的男人也在婢女端上的盆里面洗干净了手,掀起她的罩衣,露出裹着她双腿的里裤,借着擦手的由头将婢女从脚踝到大腿根摸了个遍,那婢女心中嫌弃又不敢躲,只能憋红了脸。男人边摸边回话,“小可汗,不必担心。阻断了邢麓苔看向这里的眼睛,他绝对想不到我们真正的实力。”
方夜看了看那谋士,虽不喜他的举动,但还是勉强按捺下对他的嫌恶,在心里再次细细地将计划过了一遍。
寅浡必须拿下漠城,若能进一步拿下整个北境,便能度此严冬,即便不能拿下北境,也可以靠这漠城和大沈的皇帝做交换。此次出征,二十万大军已经是寅浡的大半兵力,冬天越来越冷,今冬严寒远超过往几年,再这样下去,寅浡只能继续南迁,迟早有一天要与大沈冲突起来。
拿下漠城,在父汗那儿也有个交代。
方夜站起来,底下坐着的谋士、使者和其他将领也站起来。他两指捏起一只酒碗,那酒碗在他手上看上去像一个小钵一样。他环视四周,声音豪迈,“出征必胜!拿下漠城!干!”
说完一饮而尽,将酒碗在地上摔个粉碎。其余人也大声应和,“干!”饮罢,也将碗在地上摔得响,一阵阵巨大而清脆的碎裂声传到帐篷外,里面的豪气干云也传染了外面的勇士,手执长矛的两个卫兵也捏紧了手中的武器,恨不得立刻将它插入大沈人的胸膛里。
夏松梦睡得并不安稳,一夜惊醒了好几回。睁开眼,外面仍是黑黑的,营帐内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全不似昨夜的热闹。
梦里她好像看见蛮夷带兵杀入了漠城,蛮夷人长得凶残可怕,嘴角都滴着血,见一个杀一个,提着人头哈哈大笑,她被逼到一个角落里,好几个蛮夷人举起了刀,不管她怎么呼唤爹爹都没有人来救她。
回忆起这个梦境,夏松梦攥紧了被子,手心汗涔涔的。
“鹊五……”她小声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