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静悄悄的,没有回答。她叫这一声也没抱什么期待,只是觉得更加不安。爹爹远在都城,邢麓苔要带兵打仗,鹊五更不是她的私人护卫。如此想来,曾经高墙大院众人环伺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在那夜看过山景之后,夏松梦再次清楚地认识到,现在她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了。
而鹊五,正在做开战前的最后准备。这几日邢麓苔一直忙于军务,无暇顾及盘三之死,他微微掀开床单一角,床下土壤疏松,微微凹陷。只有掀起他的床才能发现这微微凹陷的形状竟是一个人形。
摸了摸该准备的东西,鹊五放下心来。外面集合的号角声响起,天微微亮,整个军营便苏醒过来,每个人都戴上了自己的装备,手执武器,在练兵场上整齐排列。
邢麓苔登台,进行了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士兵们大声怒吼着回应他们心中认准的最高领导,摩拳擦掌,热血沸腾。
这一声声怒吼响彻云霄,别说夏松梦了,就连燕枝蔻都从梦中被吵醒。一摸身边,被子冷透。她麻利地起身穿衣梳头,往城门楼冲了过去,待她登上,邢麓苔已经率军走出了很远,只能看见一道由人和马组成的铜墙铁壁正在靠近歌笛山脉的缺口,要将这壶口堵住,阻蛮夷与歌笛山外。走在前排的人变成了一排小黑点,尽管离得远,燕枝蔻还是看到了,骑在正中央的高头大马上的人,就是她和大沈的盖世英雄。
军营内,夏松梦正在烧着火,扇子扇着扇着掉到了地上。她俯身去捡,手指抖得厉害,完全捡不起来。
军营里空荡荡的,他们都上前线了。刚才她感觉到地面的颤动了,开战了吗?大沈是不是占据上风了?夏松梦全然不知道。昨晚的梦始终萦绕在脑海里,让她心绪不宁。旁边的草垛动了动,钻出来一只黑漆漆的小鼻子。小鼻子抖了抖,感觉到外面没有危险,便钻了出来。
夏松梦看着脚下冒出的老鼠,惊诧不已。正要大叫,才想起来不知道可以叫谁。她一手捂住嘴,一手捡起扇子,正准备靠近,那老鼠在角落转了几圈,找到个洞钻到营帐外面去了,后面一只接一只,连续跑出来七八只,夏松梦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老鼠,魂都要吓飞了,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方夜已率领大军行至歌笛山脉中。此处山高,为防止高处落石,他已经安排将领率兵登上两侧高山清扫障碍。从此处走出,便是漠城所占据的一小片平原。骑在马上,方夜便很快就看见了远处飘扬的黄色旗帜。
两支军队相向,铁蹄踏过,大地颤抖。天已经亮了,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人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方夜看见了带头的那个人。都说邢麓苔是大沈的守护战神,久闻其名,今日得见,骑在马上这人真真是气宇轩昂,看来名不虚传。
他打量邢麓苔时,邢麓苔也在观察着他。据情报消息看,蛮夷的这个小可汗确实是身材高大,体型健硕。只是眉宇间一股蛮夷的野性,一看便是缺少教化。不单两个人相见各怀想法,就连二人胯下一匹枣红马与一匹黑马也互相看不顺眼,打着响鼻,前蹄用力刨着地。
自邢麓苔将力九派往寅浡,最近这五年来传回的讯息便越来越多的与这位小可汗有关。最初他只是老可汗的众多儿子之一,因出生时体型巨大导致母亲生了三天三夜才将他生出来,并不受老可汗的喜爱,这几年,他凭借豪爽直接的行事风格和大方阔绰的待人之道,在寅浡威望渐长,就连他那几个叔叔都无法比肩。
即便出身蛮夷,邢麓苔仍是颇为赏识这位小可汗。若自己在他这番处境下,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战场相见,必要争个你死我活。
邢麓苔骑马上前,双手抱拳。身后黄色的旗帜被风吹起来,在他身后鼓舞作势。“今日我大沈如约来战,但诗书有云,好战非功。为百姓之福祉,我本不愿为战,但寅浡主动挑衅,我大沈亦不畏战。歌笛山口宽阔,此时认降,打道回府,为时不晚。”
方夜微微一笑,骑马上前。他生得异常高大,马也是精心挑选的巨马,站在队前,他的影子里能容纳两个士兵。邢麓苔没有他那般天赋异禀,是故他主动逼近,微微俯视着邢麓苔。“我主动邀战,此时回去,岂不可笑?倒是你大沈,好好为自己打算,我寅浡国力强大,军队勇武,早早投降,免你一死。”
邢麓苔盯着他,“那便无需多言。”
方夜嘴角龇起,露出洁白的牙齿。“等死吧。”
“杀!”两边几乎同时喊出,正中的主力军队突进,两方军队混战在一起。方夜看准邢麓苔所在的位置,纵马上前,挥枪直刺。邢麓苔早已做好准备,在腰后一摸,奋力一抖,那条黑色的长鞭在空中甩出啪的一声巨响,犹如一声惊雷,好几个寅浡士兵露出惊异的神色。
方夜的一杆尖枪如银色闪电般劈开空气直刺邢麓苔胸口,在一臂远处就被黑色长鞭缠住,长鞭收紧,如同一条黑蟒,欲将枪身绞碎。方夜将右臂力量用尽,才将长枪从邢麓苔的鞭子中收回来。他回身转向,将长枪收回的同时,耳边响起金属破空的嗖嗖声,立马俯身,才躲过鞭子上织入的金属轮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