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井凉奈十叁岁时,白井苍介去世了。
那天是工作日,他本来应该去上班的,但他没有。他用家里最后一点钱买了几瓶酒,喝到最后一口时,眼睛一闭,就倒在了地上。
下午,白井凉奈放学回来,看到白井苍介躺在地上,以为他睡着了,嫌恶地越过他的身体,把酒瓶丢进垃圾箱,擦了擦榻榻米,收拾了一下桌子,坐到一边,开始写作业。
过了一小时,她才意识到不对,给警察打了电话。
叁天后,白井凉奈到了福利院,福利院是随机分配的,条件并不非常好,但她没有介意。她的行李不多,一个包就装下了,几件校服,几件常服,衣服包着叁本厚厚的书,和夹在书里的一封信。
她的心咚咚跳着,双手紧紧抱着胸前的包,感受着书的沉重,听院长说话时,也有些神思不属。
书是白井苍介留下的唯一东西。在警察宣告白井苍介死亡的后一天,白井凉奈收拾那个狭小又简陋的家时,看到了这叁本书,她下意识想丢掉,但还是把书拿到了榻榻米上。
她早就对白井苍介失望了。
十二岁那年,她在学校里吃午饭,被泼了一身的果汁。
“哎呀,”手里还拿着空瓶子的女生不知是真惊讶还是假惊讶,“真不好意思,我没有看路。”
然后,那个女生顿了顿,说了一句白井凉奈永远无法忘记的话。
“我赔你校服吧,”女生说,“你是不是只有这一件衣服啊?”
你是不是只有这一件衣服啊。
周围的同学笑了起来,有人对女生说:“你是在做慈善吗?”
贫穷留下的记忆如此刻骨铭心,与之相比,那些孤立和霸凌,都不算什么了。
但如果,如果他给她一些关心,一切会不会就不同呢?
她回到家,期待白井苍介发现她的异常。毕竟一切都太明显了,白色校服上残留的果汁污迹、打架被推到地上时手肘的擦伤,还有明显晚于平常的放学时间。但他没有,他只是抬了抬眼皮,让她赶快去做饭。
她可以出言讽刺,可以摔门离开,可以朝他怒吼,可以告诉他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痛苦。
但她没有。
贫穷犹如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铺天盖地包裹住她,让她喘不过气。
她默默走进厨房,开始烧水、下面。
她本来想把书卖掉的,就像白井苍介把家里其他东西都卖掉一样,但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打开了那本书。
书是讲编程的,她还看不太懂,但冥冥之中,什么驱使着她一直翻了下去,于是一封信从书里掉了下来。
她捡起那封信,然后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被院长牵着手参观福利院时,白井凉奈在走廊上被一个男生撞了一下。
“抱歉抱歉。”那个男生急匆匆地想要离开,却被院长呵停。
“降谷,站住!”
那个男生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白井凉奈也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开始打量起对方。他的皮肤颜色很深,头发是灿烂的金色,眼睛是带点灰的蓝紫,身材修长,穿着洗得发旧的白衬衫,很干净,很英俊。
“真的对不起呀,”那个男生再次道歉,然后好奇地看向她,“是新来的妹妹吗?”
院长开始介绍:“这是白井凉奈,这是降谷零。”
他们互相打了招呼。降谷零十六岁,所以白井凉奈叫他:“降谷哥哥。”
然后院长问降谷零:“你急急忙忙地去哪里?”
“去找Hiro。”降谷零说。
“你那个朋友?”院长竟然知道Hiro是谁,“六点前回来。”
“啊?六点前?”降谷零有些不情愿。但是院长瞪了他一眼:“六点前回来,答应我。”
“好吧好吧,”降谷零嘟哝着,“六点就六点,我答应你!”
六点的时候,降谷零真的踩点回来了。
他一回来,福利院就开饭了,饭菜很丰盛,可能是因为新来了白井凉奈,厨师竟然做了寿司。
“你吃。”看见白井凉奈捧着茶泡饭,降谷零直接把装了寿司的盘子递到了白井凉奈面前,白井凉奈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
“吃呀,别客气。”降谷零站起身,把盘子放到白井凉奈的面前,然后冲她一笑,是展现了八颗大白牙的闪亮笑容。
几个更小的孩子盯着降谷零和那盘寿司,降谷零注意到他们的视线,向他们解释:“凉奈姐姐第一天来,你们不要和她抢啊。”
一个十岁不到的小萝卜头说:“降谷哥哥放心,我们不和凉奈姐姐抢。”
然后小萝卜头转向白井凉奈:“凉奈姐姐,你不要难过,以后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白井凉奈垂下眼帘,嘴唇有些颤抖。她的心脏犹如浸在热水中,这种感觉太过陌生,让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晚上回到房间,和其他女孩子一起躺在榻榻米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