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烈刚要问是什么事,闻人雪已经再次开口:
“原谅你?”
他知道自己的语气有些急,甚至声音里含着颤抖,可他控制不住,“我只是想,你能……能原谅我一次吗……就一次……可以吗?”
嬴烈怔了怔。其实他已经有点儿忘了三个月前具体的情形,只是记得闻人雪要他搬出去那个晚上,闻人雪因为穿着单衣在凉风中站立太久,染了风寒,直到他搬离国师府的时候也没有好,叫他很是忧心了几天,却没想到闻人雪会因为那时的事这样责骂自己。
或许……
嬴烈这次没忍住笑。闻人雪红着脸,在他的笑声里扭过头擦干了眼泪,这才想起路上惦记的另一件事情。
“不、不是!我……”
他也可以在检查完以后,换一种方法吃?
不过绝不是自我感动的笑话……
暗自做出打算,闻人雪抬手祭出了他的星线,他故意将它们弄成纤细如丝的模样,将它们缠在嬴烈身体的每一处重要关节上,与其说是缠,倒不如说是松松散散地搭在上面,反正他要的也不是束缚对方,“这个线你没忘记吧?如果你弄断了,我会很痛——”
他看着闻人雪憔悴的脸色,忽而自己醒悟了——阿雪连夜一路奔波,精神肯定很疲乏,以至于连凝结星线的能力也被影响。心间怜意顿生,嬴烈想要抬手摸摸闻人雪有些脏乱的长发,然而手已经被线绑
闻人雪猝不及防地倒在身下人胸膛,正要因为怕压住对方伤口撑起身子,却被嬴烈受伤的右手按住。闻人雪怕嬴烈的伤口再次绷开,只得紧张中略带享受地待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听他接下来的话,只是原本宛如坠在悬崖边的一颗心,已蓦地变得安稳许多。
只是原本想要借机吃一吃对方的打算早就消失,毕竟傻子都伤成这样了……
“别掐自己掐这么紧。你莫不是担心我不原谅,想着故意弄伤自己,好叫我心疼吧?”
闻人雪一时说不出话。
闻人雪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多丢人,可还是那句话,他控制不住,“我的眼泪一直在流……要沁坏你的纱布了。别一会儿弄得你伤口疼…”
“…那个时候,我的确有些难过。”
天真鬼,大笨蛋,人渣遇得太少了的大傻瓜……他想,你这样的傻瓜,早就已经是个笑话了。
嬴烈当然没忘,也不知对方暗地里接下去的话。他只是有点疑惑,他触觉依旧敏锐,所以能清楚地感觉他家阿雪的这些线……
闻人雪慌张地摇头,他立刻松了拳,转而紧紧地反握住嬴烈的左手。嬴烈看着闻人雪这模样,忽而觉得对方现在很像他画得其中一个Q版的阿雪,眉毛快要皱到一起,漆黑如墨的双眼里盈着两汪水,还满是可怜巴巴的神情,是个很怕被爸爸妈妈抛弃的小宝宝模样。若不是被纱布包成了这副做表情都难的德行,他或许会笑出声音,再把这个突然萌化许多的阿雪抱在怀里亲一亲。
“…我不曾那样想过啊。我想我活着,只是要在各种让人难过的事情里向前,要么就彻底地放弃,而我不愿放弃你,阿雪,我也从来没有怪过你,至于原谅与否,就更不存在。不要再为那件事情责骂自己。如果你不信我,还继续纠结下去,那么我想要让你快乐和自由所做的这一切努力,就真的变成自我感动的笑话了。你忍心让我变成那样?”
“我想,被喜欢的人嫌弃了,换作任何一个有感情的人都会感到难过吧?我无法否认这点,可说到底,那个时候其实是我在单方面追求阿雪你……我说喜欢你,说想跟你在一起,我不是在开玩笑,不是说说就算。那么就像我上战场想取得战功和地位、不再当个随便就会被人抓到什么地方去的‘贱民’,我得忍受彭召的刁难,还得杀掉面前阻拦我的敌人一样,想实现一个自己认认真真确定过的愿望,受些打击,不是在所难免的吗?被打击之后难过同样在所难免…可总在难过,甚至像你所说对你心怀怨恨,也应当么?”
…个屁。
闻人雪搭在棉被上的手猛然攥紧了。嬴烈自然注意到他的不安,将受伤较轻的左手从被子里伸出,覆上了闻人雪握成一团的、暴突出骨节的拳头。他安抚般地揉了揉闻人雪的指骨,又在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感觉到闻人雪手背的冰凉,他索性将那个捏紧的拳头整个儿包进手心。
看见闻人雪听他说“难过”乃至“怨恨”时,竟又开始咬自己的嘴唇,像是将要咬出血来似的用力,嬴烈索性挣出左手将棉被撩开,又拽住闻人雪,猛然发力一扯。
“你让我起来——”
怎么好像比三个月前还要纤细许多?
他只是在心里不断想,不断“骂”——
“你……怪不怪我?你一定怪我了……三个月前,我说嫌你烦,把你从我府里赶了出去,那个时候,我让你很难过吧?是我做错……是我又蠢又胆小,害怕自己会管不住自己的心…是我可恶,还自私…是我对不起你……你怪我甚至怨恨我,也是应该的,你要怎么罚我,我都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