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接连不断的骂声点燃了丁扬宇心中好不容易熄下去的冲动,他乱动起来,试图在挣脱禁锢在身上的钳制。
身子动不了,丁扬宇只有脑袋在甩,时轻时重的叫嚷声从他口中发出:都拦着我做什么?我出去和他们拼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周画屏高声斥道:你死了一了百了,可你的父母怎么办?
她最讨厌那些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人,尤其在眼下这种情境,里里外外乱成一锅粥,还嫌不够混乱要再跳进去搅和几下。
对于这种不分轻重的人,周画屏最觉得闹心,在旁边看着没多久就忍不住上前喝止。
拉近的距离使丁扬宇的面庞变得明晰,周画屏盯着他瞧一会儿,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虽没有见过年轻的丁罗,但她觉得那个时候的丁罗应该与丁扬宇并无而致,唯一可能不同的是,丁罗早就沉淀下来,不会像丁扬宇这样脸上写满稚气。
不过,倒不像是个坏人。
周画屏在打量丁扬宇时,丁扬宇也在看她,不知是被方才倏然响起的痛斥喝住了,还是被面前人不同寻常的美艳容貌给震住了,他表情呆滞,口鼻微张,竟消停了下来。
一群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丁罗。
他上前行礼作揖:见过殿下,见过宋少卿。
丁大人容颜依旧,只是和上次见面相比,似乎清减许多。在与丁罗说话,周画屏却有意无意地瞥向丁扬宇。
觉察到这点的丁罗浮出苦笑:臣到底上了年纪,不太能经住事了。
丁家只有丁扬宇这一个独子,从小就对他宠得多些,等到丁罗想放下公务对这个儿子进行管教,丁扬宇已被养成一个荒唐性子,整天游手好闲不说,还喜欢往花街柳巷走。
丁罗管教不成,自己反倒被治住了,无论丁扬宇做什么他都没辙。
既然丁家人自己管不住,那就让她这个外人来干预好了。
周画屏冲丁扬宇扬起下巴:你还没回答本宫刚才的问题,我问你,你想出去跟外边那些人走,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家人?
正是因为他们天天登门闹事,吵得我们家不得安宁,我才会想出去。从丁罗口中知道了周画屏的身份,丁扬宇不免有些怵,但说着说着,又愤愤不平起来,再说了,躲躲藏藏不是大丈夫所为,让我一直窝在家里,还不如出去,就算死也死得有气魄!
话音还未落下,旁边就传来一声哭嚎。
天啊,我怎么养出这么个儿子!
丁夫人本来就忧心,介于有外人在不好表现,只是拿着帕子在旁边偷偷啜泣,但连续从丁扬宇口中蹦出的死字引爆了她压抑已久的情绪,她再也忍不住,捂脸痛哭起来。
丁罗搂她在怀里安慰,脸色也没好看多少,两人站在一起模样十分可怜。
人生在世不能只顾自己,你觉得躲在家里不出面窝囊,丁大人和丁夫人虽然辛苦但至少可以安心。周画屏放缓语气,一字一字说得清晰,不但能让人听进去,还能让人跟着她的话语在脑海中描绘出场景,可要是你走出这道门、去面对外边那帮凶徒,万一不慎丢了性命,他们二老怎么承受得住;就算承受住了,日后谁来替你奉养他们?
周画屏所说句句在理,丁扬宇想要回嘴却发现无力反驳,一张脸逐渐涨红。
正气闷着,无意瞥见旁侧满脸忧愁的父母,丁扬宇愣怔片刻,生出几分愧意,随即意识到自己刚才行为实在冲动。
没有了冲动,但心中愤怒和委屈还在,丁扬宇问:那我应该怎么办?现在大家都认为我是杀人凶手!
周画屏同丁扬宇说:忍下去,忍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面前女子身上似乎带着某种魔力,她的话里没有保证也没有承诺,可他听了之后,心不知怎地就安定下来。
丁扬宇仍不太抱有希望:但官府到现在都还没抓到凶手,我真的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吗?
周画屏莞尔一笑,笑容明艳又自信。
所以我们来了。
这位是大理寺少卿宋凌舟,专管重案审理,他可比府衙那些人靠谱得多。
宋凌舟从周画屏身后走出,来到丁扬宇面前。
丁扬宇这才发现府上还来了个容色出众的男子,一身云青锦衣,衬得他相貌愈发温润清隽,好看的桃花眼中盛着清黑的瞳眸,被那双眼睛轻轻瞧着,心上的褶皱仿佛都已抚平。
宋凌舟微微一笑,嘴角好似噙着和暖的春风:丁少爷,那日在蔡府发生的事,可否请你再说一遍?
早在蔡家报官后第二日,丁扬宇就被带走,当时得知蔡岳死讯的他心慌意乱,支支吾吾地说不明白,在提讯人员的接连提问下才勉强拼凑出当晚的行迹和作为。
如今距案发已有半月,一段时间过去,丁扬宇也冷静下来,谈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已经能做到从容面对,同样是一五一十的诉说,现在他告诉宋凌舟和周画屏两人的内容比最初案卷上记录的要多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