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滴落,化作璀璨的星座。
塞西尔撩开遮掩前臂的衣袍,激动地抚摸那几个或深或浅的咬痕,难以自已地战栗起来。他远远地望着他的安提诺乌斯,同过去无数个深夜时分一样发出干哑的呻吟。
夜幕如期而至,塞西尔撇下兰切斯特回到房间。
深色天鹅绒阻隔了阳光,使得搁在柜中的各色瓶罐全无分别。正对床的墙壁被等人高的风景画覆盖,如实记录着这个家族的余晖。塞西尔拣出一只长颈瓶,一口气喝光了瓶子里的液体,他朝向壁画做出一个古怪的表情,大步向前拉住了画中隐藏的把手——
——法西诺斯·卡赛德伊打开卧室门。
他轻轻吻了吻床头那束已经枯萎的花。
——
斯蒂芬·博尼特大概是博尼特家唯一一名具有牧师潜质的后裔。他的性情和那些从机器业里尝到甜头的探险家亲人南辕北辙,这出了名的怪胎私下总和穷鬼们厮混在一起,还打算仗着姻亲关系和刚建起的人脉给首相先生寄送联名信。信中指控工厂的童工知识匮乏、体能低下,不能负荷高强度工作,严重耽误了生产进度,给这些人工资是在浪费资本家的血汗钱。他们应该受到更好的教育,而不是弯着腰在矿道里和老鼠赛跑;此外还提到了工人的工时问题和福利保障,他声称这一条在近两年内不会有所见效,但却能讨好上面那些先生们的胃口——为了更丰厚的利润。
“更重要的是,”他用加强音突出要点,“大多数人需要的还是面包和一张可以安睡的床。”
西莉斯特无精打采地签下名:“而在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会坐进议院里,给你投一张赞成票?”
“这说不准,但这比暴动要好得多。适时的退让是为了长远的利益,对吧,沙利叶?”
没怎么发言的少年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几个现下离救济院不太远,尽管他们前不久才借资助者的名义走出它的大门,但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天色阴沉,和灯光一并增多的是救济院前面如菜色的市民,全然复制了几个世纪前鞭笞派教徒的形貌,在这类时刻,同情是无比昂贵又无比廉价的货品。沙利叶的心脏一阵紧缩,对这个世界的另一面茫然无措,他就站在这里,影子拉到救济院的边墙,但和一切都格格不入。
没有哪一种香能够反映这里给他的感觉。在世俗的城里,信徒理应奉献诚挚与忠诚,而金钱与生存取代了上帝,古典、庄严、朴素的香味进入墓地,腐朽、堕落的气息横行无忌。沙利叶悲观地想,假如挖开救济院的土地,指不定会发现一堆白骨。没有名字。
一条眼熟的人影从他们身旁掠了过去。
沙利叶闻到了烈酒的气味,眼前忽然一白。他伸手探进外套的夹层,摸到一只针筒。
他竟然对此毫不意外。
“……假期很快结束了,等回到学校,我能说服更多人……”
“停一下,博尼特先生,原谅我冒昧打断您展示口才的机会——哦,这样说真恶心。”西莉斯特翻了个白眼,“我们的含羞草又走神了。”
“抱歉了斯蒂芬、西莉斯特,我恐怕得先走了。”沙利叶压低帽檐,和等在一边的车夫交代了两句。他的语气异乎寻常,令人毛骨悚然,“我得去找个熟人。”
如果说有什么比斯蒂芬·博尼特更不守规矩的,大概只有发狂的公牛和几夜没合眼的布罗德·克莱夫警探。
即便对亚度尼斯·弗伦诺抱有偏见,他也不会放过主动送上门的橄榄枝。拜瑟斯提长官近来日渐糟糕的脾气和炎热的天气所赐,他的调查断断续续、磕磕绊绊,跑了好几次才拿到了那一小管香水的鉴定报告(警探先生一旋开盖子就打了个喷嚏)。期间他还挨个查问了弗伦诺家的前几任医生和护理塞西尔·卡赛德伊夫妇的护士,他们的证词经提炼后大致如下:老弗伦诺临死前患过一次感冒,亚度尼斯前不久从公学毕业,照料了他整整一个星期;塞西尔·卡赛德伊少年时生了一场重病,婚后精神状态日趋恶化,开始酗酒;他的妻子妲莉拉同样,也许比他更糟。可想而知,这段婚姻不仅是个交易,还是场灾难。
鉴定报告提供了有价值的信息,亚度尼斯提供的样品里含有某种特殊成分,效果?看看塞西尔和妲莉拉吧。
但它不能解释所有问题。
首先,这玩意儿连帮凶都算不上,至少在老弗伦诺身上没有见效(也有可能他还没有享受到这份待遇)。再次,精神衰弱和猝死差得很远,假使遗体还保存完好,警探坚信自己能够发现一些疑点,然而走得最晚的妲莉拉已经在地下王国住了五个多月。好在这份鉴定证明了布罗德不是一个妄想症患者或一个潜在的罪犯,等他把它放在瑟斯提的办公桌上,调查的阻力就会减少很多。他将会挺直背脊走出那间办公室,泡杯咖啡,欣赏莱特不甘和嫉妒的假笑。
他会是胜利者。
法西诺斯·卡赛德伊?新贵族?见鬼去吧!
警探烦躁地摆弄怀表表链,看着指针走过了约定时间,往一堆关于弗伦诺的负面评价上又加了一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