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脑中浮现来时山中远景,呢喃脱口:“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你不记得自己生前姓名,我又是山中见你,你索性叫山鬼”。眼前这怪物确是山中野鬼,此等名称并无不妥。
男人哼道:“随你”
季向秋敛起神色:“之后又是如何?”顿了顿,“山鬼”。说来也怪,从口中喊出此名时竟觉胸口发紧,接着四肢充盈,神清气爽,犹如贪睡了极好的三天三夜。
山鬼哼笑,似有得逞:“出洞”,说罢身形闪动,全然消失。季向秋两眼凝望,忽觉洞中凉意消散许多。寂静难处,万物犹死。出到洞口忽有蹙眉惊愕,心生懊恼,暗道还未将耳坠讨回。
“并非不还,急什么”
季向秋抬眼未见男人身影,顿生着了他道的悔意,敛容问:“你怎不现身?那东西何时还我?”
“看你能不能讨我欢心”
身后响起声音,转身看去果真是他。男人长发披散及臀,面容果真如洞中所见,青黑之余布满细密血线,尽是丑陋。倒是双目炯炯有神,灼热似火。男人眼中笑意甚浓,双手环胸,神情得意。
季向秋后知后觉受了蒙骗,愠怒道:“言而无信”
“是你愚蠢,又怎怪我?”山鬼笑道,修长身形展了展腰,破烂难遮的衣衫下是厚实的青色肌肤。
季向秋不经意地扫过他胸膛,脑中浮现昨日画面,反应过来顿觉心中一紧,如鲠在喉,神情隐忍,慌张将脸侧过。
好在此鬼未有在意,一双明眸直望下山路径,笑道:“我与你同归”
路上并未撞见谁人。季向秋低着头只道心烦意乱,暗想村中谁人会些驱鬼本领。
山鬼见他脸色阴沉,不禁笑道:“我不怕驱鬼之术,况且你就不怕这物随我消失?”
季向秋见他摊掌示物,刚要抢来却见他当即持物至嘴边作吞下之势:“你可怕我将它吞入成食,再无踪影?”
“恶鬼”
山鬼见他愤懑急行,身影渐远,当即影消闪至他身后,笑道:“你我日后当要同甘共苦,怎还如此恶言伤我?”
季向秋脚步一顿,神情惊愕,同时怒从心起:“你怎缠上我来?”
“你倒是愚笨,难不成不曾知晓若是唤了鬼名便要与他私定终身?我还不知你家中有几人,又是心系谁人”。如此倒有不便。
本是无心之言,季向秋却觉心口一紧,行步匆忙。“多事”
山鬼见状哼道:“难不成你家中无人?倒是凄惨,我果真良善如玉,好心与你为伴”
“你还未说你唤何名”,许是出了山洞叫他欢喜,一时兴致勃勃询问出口。奈何无人回应。
“难不成你也无名?”山鬼发笑,双足悬空,挺拔身躯犹如轻云薄雾在他身侧来回萦绕。“你唤我山鬼,那我唤你地人如何?”
本就飞来横祸,季向秋心底发堵地气恼道:“……去死”
“倒爱强鬼所难”
“说起来”,山鬼跟在他身侧,“昨日见你背有药筐,难不成你是个大夫?”以为他要赞叹两句,“这般销魂的你竟也悬壶济世”
“我只是乡野大夫,担不起这名”
季向秋想起昨日画面不觉面上红热,羞恼不已,眼见无从发泄只好自暴自弃地不做理会。这时恰见远处有人朝他奔来,口中大喊:“季大夫不好了,出事了”
“出什么事?”
“阿桂被蛇咬了,季大夫求你快去救救他”
季向秋快步与他行去,不忘询问毒蛇样貌。来人详尽说明不敢遗漏,一面又道:“定是阿桂在庙中玩闹惹怒了钟馗天师”
季向秋依蛇样貌从家中拿来草药,随后赶去来人家中。好在蛇毒不烈,划肤取毒,捣药热敷,他对此也算得心应手,一气呵成。
“入秋蛇虫最肆,天师庙中更是有蛇虫出没护法,这顽童怎就不听……今日多亏了季大夫”
季向秋见他要赠物答谢,当即拒绝。同时思虑间询问道:“天师……当真灵验?”
山鬼虽非肉眼凡胎能视之躯,却也不爱人群,自顾在门前单手支托下颔,悬足而坐,静观其变。
百无聊赖之际终于见其与人作礼告退。待离此地这才靠前哼道:“你倒有些本领”
季向秋并不应他。待他走至家中,约莫已到午膳之时。所住是一普通屋院,简单朴素,甚有清贫。
山鬼见他在院中洗米拾菜:“我见你年纪也该谈婚论嫁,身侧怎无妻女?”顿了顿,恍然大悟:“难不成你生来喜爱男子,心有不肯?”
季向秋怔愣一下,侧脸瞥他一眼,笑道:“与你何干”
“自是有关,若是如此,日后倒好行事”,山鬼理所应当道。旋即在四处打量——住所连有两间,东侧依附火房,内部则朴素无奇,不见奢贵。
季向秋是早起入山,如今体沉神乏,午后见那鬼怪仍四处游看,兴致勃勃,索性随他如此的自顾熟睡。眨眼到日落西山,人人疲倦归家之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