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觉到头晕目眩,而被击飞时只见眼前发白,刺目间似见有什物肩驮那人,甚有一青黑大手握住这人掌背——将他弯刀挡下。
众人见男人晕倒不省人事,纷纷仓皇退遁。再看那路客,竟也冷汗布身,惊恐地捡起财物狼狈而逃。口中倒不忘念念有词:“多谢……多谢夜叉大人……多谢多谢……”
“山鬼”,季向秋望逃窜的数人,刚迟疑如何摸黑回村,不料身下一空,冷不防地摔落地上。
正有惊异,侧身隐约见此鬼趴在地上。天黑难视,捡起地上火把细看才知他紧闭双目,不省人事。
“山鬼?”又喊两声,摸他身躯冰凉如水,迟疑间也顾不得昏死的男人,连忙扶他往住处走。许是鬼怪本尘埃化形并无实体,扶行间竟不觉多少沉重。
远远望见村口悬挂灯火似候人归,偶有三两孩童路经打闹,直叫他脚步一顿,不敢上前。他搀扶鬼物之状实乃诡异。
正犹豫如何将此鬼带回,肩侧忽然传来响静。
“季大夫?”山鬼悠悠转醒,狐疑看他,同时目中渐生神色,周身发暖,直起身躯才知所在何处。“我怎在此地?”
季向秋见状心底一沉,神情平静地幽幽开口:“我不知”,顿了顿,煞有其事:“方才金光罩身,我携你逃脱未成,回过神来便在此处……倒是眼花缭乱之际听有谁喃喃细语”
山鬼一愣,方才他确觉上下发软,意识全无,自然不知他所言真假:“什么?”
“……”季向秋却敛容不语,扭头往村口走。秋风袭卷,倒叫他暗恼何时去将丢于山脚的药筐寻回。
山鬼追上,敛容问:“季大夫怎吊人心思?”说罢恍然大悟什么,笑问:“可是怪我方才故意叫他刀刃近身,害你受了惊吓?”
季向秋脚步一顿:“原是知错?”声音平静,只是他人看来冷不防一句的自言自语分外诡异。
“倒也无错”,山鬼见他背对着难见神情,一时也心大毫无顾忌,环胸同走:“想我助你救人,积的功德是加在你身上,戏弄一番有何过错”。况且又未真叫他受何险伤。
季向秋却沉默半响:“山鬼”
“嗯?”
“明日寻个法子将你送走为好,俗话阴阳两立,养鬼……”
“如何?”山鬼不以为然,挑眉问道。
“折寿”
山鬼身形一顿,抬眼再看他已不急不缓走入村中。
“季大夫”,见他不应的只不时与路过村人招呼,不禁叹息发笑:“我见你也非不通人情之人,怎次次提及此事?想我死的不明不白又不知身世如何,就不能在你身侧多见世面,多存念想?季大夫,切莫再言要赶我的话”
季向秋哼笑:“你大可另寻他人折腾”
“俗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季大夫怎说这等要害他人的话”
“你果真是来害我?”
山鬼一愣,见他神情戏谑,似是打闹,一时也觉好笑地哼道:“怎会,我分明是来造福季大夫,你看方才若非有我,季大夫怎又积功德一条。没准哪日上天怜你功德已满,要你所愿皆成,余生美满”
“只怕此生是还前生债,你便是我前世造的孽”
“没准你我曾为恩爱情人,苦于俗世难容而双双殉情,不然怎偏偏叫你遇我,而你又恰巧不爱女子……季大夫,你我果真缘分不浅”
季向秋忍不住哼笑,不以为然,同时懒再侧眼看他。身后是青瓦白墙,万家灯火,偶有犬吠莺啼,宁静祥和;身前是昏暗屋院,寂寞无人。
季向秋见此刚生无奈,屋中灯火忽有燃起,里外通透。还未回过神来只听身侧道:“如此漆黑也不怕踢到脚”
山鬼说得漫不经心,随之直奔床榻,环胸而躺,懒懒道:“也不知怎的,我这鬼竟也觉有困乏”
许是真有乏力,昏昏欲睡之际他恍惚听有谁人轻语:“那便睡会”
“季大夫今日怎面色憔悴,可是遇到难事而夜不能寐?”
季向秋正要归家,路遇村人关切只好勉强笑应,敷衍两句。难不成当真憔悴得难以见人?想今日已不知有几人如此开口询问。
“季大夫医术高超,段不能患了急病不能自医,难不成是积劳成疾?”
“累倒不算,不过是这几日研读医书入了迷,少睡些许”,他并无闲谈之心,刚要作礼告辞,不想听那村人又打趣道:“我还以为是季大夫遇上什么东西了,想季大夫也是了得,不论刮风下雨还是三更半夜皆是有求必应,夜路行多,季大夫有空还是去庙中烧烧香好”
季向秋知他并非有心揶揄,只是难免生有心虚而连忙告辞。
白日他是为村中老人义诊,夜黑刚回屋便见那高大身躯躺在榻上,双目紧闭,全身毫无活人起伏,周身发凉,宛一寒秋硬石。
季向秋又望两眼,可谓心口沉乱,有苦难言——此鬼上次清醒活动还是半月前。
若在他处如此倒也无妨,他全当视而不见,甚有求之不得,只是偏偏在他榻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