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夫听声如人,一时壮胆微睁,只见眼前是一男子怀抱一人,模样俊美,而紧握他的正是男子右手,肤如白月,只是双目犀利,宛有不耐。
“在……在前走左转过桥右侧第……第三家就是,他院中……院中有棵楝树”
“多谢”
更夫见男子道谢,正觉方才飞影是为眼花错看,不想下刻掌心相离,男子消失不见,独剩另一影悬空而疾。当即气血攻心,昏死过去。“有……有鬼……”
“天傀”,屋中有人忽喊。
“大人”
“有客行至,请他进来”
天傀闻声而行,开门果真见有一人一鬼。鬼物怀抱那人,开门见山:“我要道士与个说法”
天傀请他入内。侧屋点起灯盏,有人闻声走出。
山鬼看清那人时不由冷哼:“你怎在此”
男子眉清目秀,神情冷漠地直直看他:“你倒变化番模样”,与他对视的同时主屋房门打开,一剑眉星目的男子颇是疲惫地走出来,口中念念有词:“你不与此人平淡过活,来此是要讨何说法?”
山鬼敛容道:“为何与严家举荐此人前去治邪,害他成眼下将死之态?”
霍泉宗一愣,看眼旁人:“贵华,严府一事是托你而去,此事当真?”
贵华并无遮掩之意:“此事为真”,声音平静,并无羞愧懊悔。
“何必迁怒于季大夫”,霍泉宗知他是为报复,一时理亏心虚地忙叫天傀将季向秋接过,同时问:“是遇上何难?”
“遭魌鬼与他鬼业后又临一鬼灰飞烟灭前将一白光落他身上”
霍泉宗恍然大悟:“魌鬼一名倒有许久未听,原以为是夺了凡体藏居人世。常有一鬼伴他,那灰飞烟灭者可是他?”
山鬼点头,暗道此人果真不凡,平白一见并无在意,临事相求才知其不显山露水之处。
见他将季向秋迎进屋中后要天傀挡在门外,一时百无聊赖,侧身瞥见贵华目无波澜,于是取笑道:“你可是拜入仇人门下?”
贵华神绪一动,转眼哼道:“村人恐我再生恶念,无奈入他师门”,言语坦诚平静,甚是心安理得。
“你倒爱记恨不相干之人”
“你若心疼那大夫,遇难之时怎不尽身相救”
山鬼哼笑:“有所不值。你早知严家有恶鬼藏居?”
“我一介肉体凡胎如何得知,不过为省麻烦随口一提”。他是胡言两句要他们请个大夫施治,未曾想他们信以为真,害他受鬼袭击,半死不活。
山鬼嗤笑,懒再言谈——此人大言不惭,多语也为枉然之势。
抬眼见院中确有棵屋高楝树,欲有走近打量却听天傀道:“此树有辟邪之用”
山鬼笑而不语,抬手接起一颗迎风落子,凑近把玩细看。
一刻钟后霍泉宗打个哈欠出来:“魌鬼鬼业虽是不善却也出自凡人,方才施减许多,并无大碍。至于另一鬼物所施应是临前怨念,横竖不过减寿几年”
“不过”,霍泉宗忽然发笑,“这几日季大夫会有所不同,无需大惊小怪”
此难本为贵华而起,山鬼并无道谢之意。思忖番想起什么,眼中生出笑意:“魌鬼今夜放出诸多邪祟,大师可要视而不见?”
霍泉宗轻叹:“此事交由贵华去做,也算给季大夫赔不是”,顿了顿,“不过贵华尚是入门,此行与由同去,不失为戴罪立功。天傀,明日你携我口信要由听令”
贵华怔愣一下,万般不愿地握拳应是。
山鬼戏谑:“大师当真用人有方”,想是那山精重回门下修炼,欲尽俗情。
霍泉宗并不应他笑言,倒是打量起他面容来:“这模样倒是好,起码叫季大夫夜行无惊”
“他早习惯原样,此副模样反倒要他生怕”。想来倒是好笑,早有要化此样之势却至今日才有成言。
“你们二人倒有意思”,阴阳两存不说又同为男子。霍泉宗笑,扭头要天傀将季向秋置入客房,自己随之回房安睡。
山鬼见季向秋全身无恙,神情安稳,当即谢他好意地执意抱他回村。
此时天黑难视,路上无人,送他回去反倒多有方便。况且未必想与这深藏不露的道士多处一地。
天傀见他们离去,迟疑一番问道:“大人,为何要救那人?”
“毕竟是贵华惹祸牵连,况且又是受魌鬼之害。想他魌鬼本就眷恋人世,奈何鬼业持身作乱,若是久留某地定引疾痛肆意。如今一乱也好,叫他离开此地,不引民忧”
“大人对魌鬼之事了如指掌?”
霍泉宗一愣,干笑道:“我见凡人俗书皆是如此陈述,想来并无二异。天傀,听闻严家公子离家而走,你猜他日后可有归家?”
“大人说笑,如何猜得此事”
“我猜不会。魌鬼生得自私,自持有几分凡人俗情便妄图如人过活,却不知人间讲究两情相悦。如此勉强,到头不过雾里看花,难寻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