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熟睡的人,如弯月的唇,舒展的眉,没有一处,不散发着纯然的幸福与满足。
蓦然翻个身,龙澈然伸臂一揽,掌下的肌肤滑腻温存,不由自主偎靠过去,鼻端隐隐约约的甜香,似是春桃,很浓郁的味道。
仿佛还在梦里,龙澈然蹭着嗅了嗅。还不错,挺好闻,以他的经验看,是个美人,应该还是那种妩媚型的……
也很好啦,不过他还是最喜欢……
等等!不对!
猛然睁开双眼,龙澈然宛如触电般迅速放开手,不由自主向后仰倒,整个人都几乎跌下床去。
“你……”脸色惨白,龙澈然死死盯住身边幽幽转醒的女子,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是谁?不、不对……我明明记得……昨夜是……”
绣娘揉揉惺忪的睡眼,见龙澈然盯着自己看,立时面色绯红,拉起被单遮住光裸的身体,“爷可真是精神,昨晚那样神武,把奴家折腾到不行,今早又这般瞧着人家,莫不是……还想要?”
脑内一片轰鸣,龙澈然好不容易才抓住自己的声音,“你说我……昨晚……?不对!我那时候很不正常,可我分明……分明……赶你走了啊!”
绣娘眼儿轻挑,半嗔半怨,偎进龙澈然早已僵硬的胸膛,“呵呵……爷还说呢,一开始死撑着不要,后来却那般缠住人家不放……果然还是男人呐,实话实说,奴家又不会取笑,况且,奴家本就是做这个营生的……”
“我……”龙澈然咬紧牙关,面上血色尽失,惨淡得骇人。
我会负责。
这句话,就梗在喉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己还不至于这么傻,亲身经历过,怎么也该知道了,昨夜那般,或许就叫做,玷污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若是有担当的男子汉,是必须负起责任的。
可……可就这么一句话,为什么会这么困难?
绣娘见龙澈然一脸灰败,本是俊朗的五官此刻都沮丧到让人有些不忍,到底算风月场上打混已久的人,昨夜睡梦里,那一声声“管账的”,想必是他的心上人吧。
摇了摇头,绣娘兀自穿好衣衫,就要下床,却被龙澈然抓住手腕。
回头,那人正别开眼,直直盯着床面,凌乱,绮靡,那些艳红的、连她看了都觉得心惊不已的颜色,一些露在外面,一些被掩在衾被之下,仿佛在嘲笑,他那不堪一击的忍耐力,宣告破灭时是怎样可憎的一面。
“姑娘放心,我会……负责的。”
听不清情绪的声音,在此刻传来。说完,那有力的大手却是缓缓地,缓缓地,垂下,无力地垂在床沿,泄露了他此刻真实的心境。
说是可以不理世俗,但他终究,无法抛弃该有的责任心。
闻得此言,绣娘惊讶地睁大眼,半晌,方才轻轻一摇头,“公子言重了,实不相瞒,绣娘本是玉楼妓子,昨日一夜,亦是有人买下绣娘送到公子这里的,所以,算钱货两清,公子无需有任何负担。”
龙澈然怔住,木然转过头,眼底清清楚楚写满震惊。
绣娘微微一福身,“绣娘不过一介风尘,所以,公子的疑惑,奴家解答不了,现在,事情了结,我也该回去了。”
龙澈然定定地看她走向门边,忽而开口,“玉楼,就是像姑娘这般,做这种……交易的地方?”
苦涩一笑,绣娘点头。
仿似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般,龙澈然闻言突然呵呵笑了,“也就是说,二人之间,那样亲密的事,是可以拿金钱来交换的?”
身子微僵,绣娘听出来,他话语里深深的自嘲,联想到昨夜梦里,那一声声“管账的”、“风湘陵”,她忽而有些懂了。
“公子,并不是这样的,那种事情,本该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才可为之,但世间事就是如此,生计所迫,有人需要,便是你情我愿的交易,但其实真正的,就如公子现在心中所想……”
握紧拳头,床沿紫檀木咯吱作响,龙澈然低头,看不清神情,但那剧烈颤抖的肩膀和脊背,承载的,却都是无法言说的深切情感。
叹了口气,绣娘步出房间,然后,轻轻带上门。
房中,一片宁静,只留下龙澈然一个人。
管账的……为什么不是你?
我明明记得,昨晚,我抱着的人,让我彻底失控的人,分明就是你啊!
可又是为什么,醒来,却变成了这样……连她都说,那种事情,本该是真心相爱的两个人才可为之……可我居然……居然!
龙澈然!你不是人!你该死!你为什么没有忍住!你这混蛋!为什么跟别人……为什么可以这么糊涂,糊涂到把别人当作风湘陵!谁也无法取代,他唯一喜欢的人,或者……应该按她的话说……那个字,爱……初次听来,就仿佛一直藏在心底的字。
风湘陵,是他爱的人呵!
真傻……龙澈然,你真傻,居然直到现在才彻底明白自己的心,却已铸成如此滔天大错……他会怎么看你?
连这种事都忍不住,他会怎么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