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拿来,调制他独门的“剧毒”。他也不确定,这“剧毒”究竟能不能毒死人——或者即便能毒死“人”,能不能毒死神通广大的山神,还是个未知之数。
但他的翅膀尚未长成,且就算是长成了,无法与长翼合二为一,他永远也飞不出这片青山。树洞里漂着的这些蜘蛛啊、蜈蚣啊、甲虫之类的尸体,已是他能在山里找到的、毒性最猛烈的东西。
他以树叶捧来溪水灌在里头,再用小棍尖儿,将虫尸碾碎。他听闻最毒的汁液,全在虫子的肚皮里,他以诅咒青岫君毒发身亡的怨念为利器,施着气力,想把毒汁全都给挤出来。
“你这是在熬汤吗?”小豹人习惯了幼翼的爱答不理,倒也不生气,厚着脸皮继续调侃,“煮给谁吃的?是我么?”
小豹人比幼翼大两岁。当初,小幼翼还挂在长翼爹爹的奶头下、嗷嗷待哺的时候,他就已经变作小猎豹的模样,在窝边扑野花、吓唬经过的小兔子了。怪不得他的爹娘放心丢下他,跑到山崖顶上的比翼鸟巢边、放肆交-合去。
小豹人喜欢幼翼。至于为什么喜欢,他也说不上来。豹子是喜欢逮鸟吃的,可他并不想吃掉幼翼。他觉得幼翼长得真好看,只想伸出舌头,在他甜如红果的侧颊上舔一舔。
“你想得美!”幼翼刚想对小豹子大发雷霆,但脑里忽然浮出,青岫君歪倒在地、捂着喉咙、口吐白沫的抽搐模样。
他顿觉心情大好,连对豹人的语气,都柔和了几分:“这是给我那位‘好父亲’做的汤,为这一碗汤,我可是‘熬’了许久呢……”
说着说着,小幼翼又禁不住咬牙切齿:“哼,自打我记事以来,每一天我都是在‘熬’……你看,我够有‘孝心’的了吧?”
“父亲?”小豹人动了动圆圆的毛耳道,“你是说你的长翼爹爹么?你确信他喜欢喝这个?”
“当然不是!”幼翼懒得同这个榆木脑袋慢慢解释,直接道,“是那个不要脸、自称是我‘父君’的混账男人!”
“青岫君?”小豹人像是不敢置信,甚而发出了嘲弄的笑,“你该不会……是想用这一碗‘毒水’,去毒死青岫君吧?”
“你犯的着这么惊讶么?”小幼翼反问道。
“呲溜——”小豹人二话不说,直接探出舌头,将小幼翼棍下的虫儿卷了一舌尖、送进嘴里,还津津有味地嚼了又嚼:“嗯……味道真不错,哈……”
为证明自个儿平安无恙,他还刻意夸张地慢慢吞咽,滚完喉头,再朝小幼翼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你瞧,连我都毒不死,怎么可能毒得死堂堂的山川之主呢?”
“我不信!”小幼翼不愿承认自个儿白忙活了一场,又羞又恼地抱起烂木头,“哒、哒、哒”赤着脚往山巅上跑去。
*
“呼——呼——”小雏鸟跑得气喘吁吁,过了半山腰就喊,“长翼——长翼——”
他不愿称呼长翼为“爹爹”,因在他心中,为爹的不该如此软弱。他更不愿称长翼为“父亲”,因长翼强迫他称青岫为“父君”,“父”这一字眼,在他心中烂到了泥根儿里。长翼就只是“长翼”,是与他平齐的另一半翅膀,是他飞不起来的伤。
“怎么了?何事如此气急?”早已屈服于命运、脖上戴着锁链的美人儿,正侧卧甘草榻、枕着青丝午睡,听到幼翼的呼叫,赶紧睁开寐眼,“呀!你手里抱着的那是什么东西?你捧一截烂木头来做什么?”
“这才不是烂木头!”刚站定的幼翼急急反驳道,“这是咱们的指望!”
长翼预感到不对劲。
这小家伙,从小看着自己这般狼狈模样长大,尽管在百般的恭顺、与千般的讨好恳求之下,青岫君答应,确保幼翼不受牵连,也从不对他的自由加以束缚,甚至对他没规没矩的小撒野,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以说,除了不能飞,小幼翼真正像这山中、每一只无拘无束的野鸟一样长大。自己已然倾尽全力,不让上一辈的恩怨给他笼下阴霾,但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随着幼翼一天天长大、懂事,仇恨的种子还是在他纯洁的心壤里扎了根,正在生蔓发芽……不行,必须要掐灭那些危险的想法!
长翼狠下心、皱着眉训斥道:“什么‘指望’?在你夫君的管辖下,草木葱郁,硕果殷实,咱们在这青山里有吃有喝,日子难道过得不好么?你还想要什么指望?!”
又是担心、又是焦急,满心的惭愧,却还要以怒火来掩饰,长翼的身子微微发起抖来,绑在身上的锁链,也晃出了“哐哐”的微响。
“不好!”小幼翼学会顶嘴了。
孩童的心性不是琴弦,不是你拨一拨,他们就懂得回转,发出你想听的婉转琴音。他们是坚硬的小石头,堵在自认为正确的道路上,如果你硬踹,只会磕疼脚尖儿。
幼翼气鼓鼓地蹲下来,不再与长翼争辩,而是拔下裆间羽裙上的一根鸟毛,伸到“毒水”里去蘸足,起身举着,就要往长翼身上拂来。
“你做什么!”这一回,长翼是真的慌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