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半天,他脸上才恍然大悟地挤出一个表情复杂的笑脸问道:「黄鲲?原来是你啊。刚刚我在宴会上就看你眼熟,才认出来。」
「难得刘书办这么多年还记得我,不胜荣幸。」
我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他,暗暗握紧了拳头,心中思度道:「管你是什么大权在握的高官,此刻四周无人,你在我面前就是个可以乱拳打死的半老头子。」
刘树奋见我走近,又看到我眼神里难以压抑的怒火,一开始显然有一丝丝慌乱,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
一个老谋深算的眼神一晃而过,转而露出一脸不屑一顾的表情。
「听说你在巡警局干得不错,颇得袁公和警局赵总办赏识,我刚回津和他们吃饭时就有所耳闻了。这津门治安日臻稳 定还是仰赖你们巡警局出力啊。」
他说这话一语双关,一方面强调他同我上峰的熟稔关系,另一方面则是在提醒我注意自己的巡警身份,不要激动之下对他不利而毁了自身前途。
我并不搭理他的说辞,走到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恨意让我的拳头几乎要攥出血来。
夜晚的秋风有些寒冷,刘树奋在四周昏暗的光线里看起来是那么地垂垂老矣。
他看出我一副意难平的样子,呲笑了一声,直接把话说开了:「哼哼……黄鲲,你不要忘了如今你我的身份。我知道韩燕儿嫁给我的事你一直怨恨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身为长辈,当年的确也有行为不妥当的地方。不过你也想想,当年为了救你我可没少花精力和功夫。甲午从日本遣返的那批逃兵里被杀的可不在少数,你要是当时就死了,何谈今天在巡警局的官位俸禄,更不要说迎娶韩燕儿的痴心妄想了。你是聪明人,我想你也不至于时隔这么多年还为了旧日的男女之事和我这个救命恩人发难吧?」
「刘树奋!」
我激动地打断了他。
「我今天找你不想谈过去的事情,你当年的所作所为我也不想多谈。我现在关心的只有燕儿的下落,我只希望她平安无事……我听说当年京城你府里发生的凶案了……我不知道那个日本人和你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死在燕儿卧室里……我现在只想知道燕儿到底在哪儿?」
我顿了顿,见他依然面无表情,于是语气里发狠说道:「我这条命是燕儿用自己的幸福换的,如果我知道有人伤害她,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为她讨回公道……哪怕对方是天王老子……我也不会放过他……黄某在这世上已是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早就不惜这条命了!你看重的所谓官位俸禄在我眼里更是不值一提。呵呵……你这种人估计一辈子也不能理解我和燕儿真的在乎的是什么……」
刘树奋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可能看出来我所言非虚,忽然仰头笑出了声,冷冷地回道:「庚子年兵荒马乱,她一个女人家跑出门去,说不定早就死在哪个角落了。而且你不要忘了,她现在不管是生是死都还是我的夫人,她的下落我自然会查。这个不劳您这位小小的警官费心,本来这事儿也不是你该管的。再说了,找到了她又怎样?她现在还背着朝廷和日本人的通缉。现在这年头,杀害友邦外交人员是个什么罪名你们巡警最清楚,你一个小小的巡警有什么能力能保护她吗?」
他最后的话里明显带着一丝威胁,目光冷峻,隐隐透出一丝杀气。
说完,他竟然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留下我独自伫立,哑口无言。
………………………………………………光绪二十九年的冬天来得非常早也非常冷。
虽然不久前和刘树奋有过一番争执,可这期间我并没有放弃探寻燕儿的下落,只可惜一段时间以来的种种努力皆是徒劳无功。
想到燕儿依旧生死不明,巨大的焦虑感开始逐渐侵袭我的内心。
我每天忧心忡忡、食不甘味。
每当忧思缠绕之时,我总会掏出燕儿送给我的那块北燕玉佩轻轻摩挲,体验着白润羊脂玉划过指尖手心的柔滑触感,想象着我已经寻到燕儿,而她的一双柔夷正被我紧紧握在手里。
这年才刚刚进了十月,天空中就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冬日的雪复盖了津门的大街小巷,也掩盖了无数的罪恶、甜蜜、和阴谋。
大雪一来,街面上治安也好了不少,巡警局里难得清净一些日子。
这天,我正在办公室里闲坐。
想到燕儿依然下落不明,我心中迷惘,掏出那块北燕玉佩攥在手里,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飘飘扬扬的漫天大雪,口中惆怅吟道:「幸得识君桃花面,怎奈白雪掩芳踪。飘零江海沙鸥寂,何日得伴春燕归?」
「黄哥,好闲情逸致啊,怎么开始吟上诗了?」
小郑此时刚好走进我的屋里,把一迭公文放在我桌上。
他听到我在吟诗,便走到我身边,和我一起望向窗外大雪弥漫的天津城。
就在这时,他低头看到了我手里拿着的北燕玉佩,好奇问道:「黄哥,你这块燕形玉佩是哪里来的,昨天我手下在南市抓了一个盗墓贼,赃物里有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