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车来了,先走罗。」
我赶紧拾起地上的东西,随便塞进书包,发足狂奔到剪票口。只是令人崩溃的景象呈现在我面前,原本该搭上的那班复兴号正缓缓地从我面前驶离。
我不由自主地盯着这人看,他一头短发,有着小麦色的皮肤,身高约莫175公分。
学长也发现了我一直盯着他看,也给了我一个厌恶的眼神,似乎在说:「屁孩你看什麽看?」
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是三年某班的学长,我曾经在走廊上看过他几次。
我的脑袋里胡思乱想着,书也看不下了。
(奇怪,刚刚等车的时候怎麽没看到这个人?)
日子过得很快,上高中的第一个学期也就这麽过了三分之二,天气也转趋严寒,乡下地方空旷,一到夜晚就让人冷到直打哆嗦。
不久之後,班车来了,我上了车,车上没什麽人。我选了一个靠近车头的边角位置坐下,忽然间,一个身影从我右边对面的门上车。我定睛一看,上车的人是个男生,令我意外的是,这个男生穿着的是我们学校的校服。
我「嗯」了一声。
同学们都上车了,火车站里的人顿时少了许多,除了我之外只有两、三个候车旅客。
我急忙将素描本收进书包,在慌忙之间,我的铁制铅笔盒掉落在磨石子地板上,发出「啪」的一声。铅笔盒打开了,里头东西撒落一地。
(是三年级的学长啊!)
庄朝昆走了,我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才觉得对他太冷淡了。我讨厌自己这样的个性,每次一沈溺在某件事情时,就不懂怎麽为人处世了。
通过月台地下道,学长在剪票口前停了下来,拿出手机拨打电话,应该是请家人来接他吧。
「嗯。」
「鄢缙彦,你又在画画喔。」
「别太入迷了,车子快来了。」
我全神贯注在捕捉黑轮摊的景象,连身边发生什麽事情都不知道。好不容易画了一个轮廓後,我才听到车站广播:「八点四十八分开往高雄的复兴号已经到站,请各位乘客尽速上车。」
负责剪票的站员将票口的木栅栏关上,笑着对我说:「阿弟仔,买黑轮买到袂记时间喔。你欲坐去叨一站?」
我纳闷着,这个学期以来从来没见过这位学长啊。搭火车南下的同学不多,大约就那麽二十来个人,我都认得一起南下同学们的名字,但就是没见过这位学长。难道…学长要到高雄亲戚家玩?还是去找朋友呢?
我只能对站员摇了摇头。
(对不起!)
虽然我家离车站有一段距离,但我都会走路回家,顺便锻链一下体力。
「嗯。」
我急忙将目光从学长身上移开。
出身眷村的我,不会讲台语,听得也很吃力,又加上目睹火车开走的慌乱,完全听不懂站员对我说些什麽。
「再见。」
学长没有看到我,而也我不敢太靠近学长,只是慢慢走在他身後约莫十公尺之处。
(我怎麽会盯着学长看这麽久……。)
这天,我一如往常搭上前往火车站的校车,一路上看着同学们说说笑笑,我却搭不上话,只能看着窗外的夜景发呆。下了车後,我突然发现一个有趣的景象,今天车站前广场来了一辆三轮车,老板是卖黑轮的。在十几度的低温下,学生们看到热腾腾的黑轮都兴奋起来,围着三轮车挑选锅里的食物。
随着火车进入台南市的精华区,上车的人多了一些,我也拿出一本课外书来看。虽然我克制自己别乱看学长,但我的眼神还是会不自觉地飘向学长所在的方向。学长脱去原本的运动外套,闭着眼睛戴上耳机似乎在闭目养神。
「你画得很好耶。」
书,要嘛拿笔出来画画。上高中之後,我爱上了素描,有事没事就会在课本、自修,或是笔记本上随意来个几笔。
我的零用钱很少,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别人买黑轮。我走到外头,躲到墙角,拿出新买的素描本,藉着透过车站玻璃洒出的灯光,在凛冽寒风中描绘着黑轮摊前的众生相。
「若是欲北上去嘉义,九点十分有一班复兴;若是欲南下去台南,九点七分有一班电车。」
电联车过台南火车站,在无垠的夜里缓行,停靠一个又一个的乡间小站:中洲、大湖、路竹,下一站就是我家了。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学长旁
「再见。」
说话的是同班同学庄朝昆,他住嘉义水上,上课坐在我斜後方,算是偶尔会聊天的同学。
总算到家了,我起身下车。没想到学长竟然跟我在同一个站下车,就走在我的前方。
吓!车到啦!
车厢里除了我跟学长外,还有几个其他学校的学生,还有几位一般的乘客。
我还是听不懂,只得对站员说了声谢谢,坐回椅子上,往售票口上的时刻表看去,还好有一班到高雄的电联车,是九点零七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