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学长脸上随即露出开心的笑容,我真不知道这有啥好开心的。
我跟在学长身後走出厕所,他的脚踏车就放在阶梯下方。
一看到学长这台车,我突然不想让他载了。脚踏车的挡泥板被改装得高高翘起,後轮两侧则有两根俗称「冲天炮」的高耸铁线,上头还装饰着一堆鲜艳颜色的萤光珠子。
(丢脸死了!)
「上车吧!」
但都已经答应让学长载了,我无法拒绝,只得硬着头皮上车。学长踩动踏板,这台「时髦」的脚踏车便缓缓将我俩载离车站广场。
「你把手搭在我肩上,不然车子会不稳。」
我照办了。
本以为秦献民会少说点话,没想到骑没多远,他就开口问我说:「你应该是高中才来读我们学校的吧?」
我「嗯」了一声。
「学校生活还习惯吗?」
「嗯。」
「我已经读这间学校六年了,明年终於要离开了。」
我没回答,学长又问:「所以你国中是读家里附近的吗?」
「嗯。」
「我小时候也常常来外公家玩,不过上了国中之後就比较少来了。」
「嗯。」
「你真的不太想理我,只回答『嗯』。」
「嗯。」
「你不理我那为什麽要一直看我?」
(为什麽你的话题又要绕回原点?)
「我没有一直看你。」
「好吧。」学长又说:「你身体再往前靠一点,重心太後面我骑不动。」
我只得再把身体稍稍靠前。
「如果你不和我聊天的话,那就听我唱歌吧。」
学长嘴里哼起歌来,我听不太懂他唱些什麽,不过他却自顾自地越唱越大声。
这时我才想起,这位学长好像有在校庆时上台表演过唱歌。
深夜时分,两个高中生共乘一台「时髦」的脚踏车,在前头骑车的人一面骑一面大声唱歌,後面的人却低头不语。从外人看来,这景象怎麽这麽奇怪。
学长唱完几首歌後,停下来问我说:「刚刚唱这几首歌你听过吗?」
学长唱的歌是台语的,我一首也没听过。
「我没听过。」
「我唱的是伍佰的歌耶,你都听过喔?」
「我只有听过他的国语歌。」
「好吧,那我唱他的国语歌给你听。」
学长才不管我要不要听,又唱起了伍佰的《挪威的森林》,这首歌是当年最红的流行歌曲之一。
「只是爱你的心超出了界限……。」
学长唱到这句时,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学长,请在这里右转。」
学长缓缓将车头转向右边,却也不继续唱下去了。
(怎麽不唱了?)
我真心觉得学长的歌喉还不错。
学长自己开口回答了我心中的问题:「唉~真的很不想考大学,想去组乐团唱歌。」
「考上大学後也可以组乐团啊。」我说。
「我对读书真的很没兴趣。」
印象中秦献民学长是资优班的,资优班连我都不见得进得去,可见他功课应该很好,这样的天才怎麽会对读书没兴趣呢?
学长突然感叹起来,说:「人应该趁着年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要读大学、当医生律师,过几年再做也不迟啊。」学长话锋一转,问我说:「你有听过五月天这个团体吗?」
「有啊,最近蛮红的,我会唱他们的《拥抱》。」
「你会唱歌啊,唱来听听啊。」
(你说这是什麽话?谁都会唱歌吧,只是唱的好不好听而已。)
我小学时可是学校合唱团的主力,有着团里数一数二的好嗓音,还帮合唱团拿下两次全县合唱比赛的冠军呢。
小学时期的我真的很热中於唱歌,希望可以永远都在合唱团里唱高音。不料,就在六年级时的某个春日下午,我赫然发现:
(这段高音我怎麽唱不上去!?)
之後我又尝试着唱了几次,声音哑了,怎麽都唱不出之前高亢清亮的音符。
我隐约知道发生什麽事了,但却宁愿相信是自己感冒所致。我彻底休息了几天再唱,还是唱不上去,我难过地蹲在钢琴边哭了。社团指导老师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说:「缙彦,你这不是感冒,而是变了声。老师要恭喜你长大了,开始渐渐成为大人了。你不要太气馁,等到声音变完之後,你就会有另外一副低沈浑厚的男性嗓音罗。」
隔天,我申请退出合唱团。从此之後,我放弃了最喜欢的唱歌,我不愿意面对现实,那有如鸭子般的嗓子,一定不是我的嗓子!
「我不想唱。」
「为什麽不想唱?」
「我唱歌很难听。」
「你唱唱看,哪里唱错我可以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