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方面也不可能允许。
「绅彦,我住宿舍耶,不是学生是不能住的。」
「我们可以在外面合租房子啊。」
「宿舍租金比外头便宜,租房子比住宿舍贵太多了,而且你上台北要转学,高中转学好像也不太容易。」
「哥你不是有在打工吗?我也可以半工半读,一起付房租。」
「那你留在高雄就好,去外面租间房子,一样可以半工半读。」
绅彦低着头,躲开我的目光,咬着牙,对我说:「不!我想离开这里。」
我没有被他打动,反而很直接地对绅彦说:「你是想丢下老爸吧,但他需要你的陪伴。」
绅彦忽然抬起头,握紧双拳,双目炯然地瞪着我:「你和妈妈都丢下他,凭什麽叫我要跟他在一起!?」
绅彦说的没错。这几个月来,父亲酗酒的情况越来越严重,醉醺醺地上班,已经被镇长多次警告,再不戒酒,可能要请他走人。而父亲喝了酒之後更常常发酒疯,乱七八糟的家里,就是他的杰作。
所有人都想逃离这里,只是都离开了,父亲怎麽办?真的要让他自生自灭?毕竟他是撑起这个家二十年的父亲啊!
忽然,有个低沈的男性声音从厨房门口传来。
「你们要走都走吧,我说不定会觉得比较轻松,反而可以振作起来。」
我们母子三人都被这意外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原来站在门口说话的是父亲。
父亲宿醉未醒,摇摇晃晃地走到桌边坐下,把捏在手上的纸给摊在桌上。
我定睛一看,那是一纸离婚协议书,上头的名字都已经签好了。
我猜想是母亲早就拿给父亲的。
父亲说:「其实我并非不想签字,而是希望签字的时候大家都在,用你们的眼睛好好看这个家是怎麽结束的。」
父亲的语气沈重,但却面无表情,与他之前和母亲吵架时的激动模样,判若两人。
「我是个失败的丈夫,更是个失败的父亲。有时候我会想,说不定当初不结婚对自己还比较好。担负一个家庭,对我而言实在太沈重了。」
父亲望着母亲说:「阿琼,我已经不怨你了。我最近想了很多,其实你为这个家付出比我多得多,我没有理由责怪你,反而要对你说:「辛苦了。」都是是我不好,外头欠了债又不认真工作,导致我们家被经济压力压垮。你已经有了别人我也不多说,只是希望对方是个可以珍惜你的人,毕竟中年人能找到对象不容易,祝你幸福。」
母亲睁大眼睛看着父亲,泪水不断滑落。这半年来,他们两人从未这麽平静对话过。
母亲拭去泪水,握住父亲的双手,说:「大鄢,对不起,我们真的无法继续走下去。我也不怨了,就是谢谢你这二十年来的照顾,以後如果可以的话,大家常见面吧。」
父亲微微推开母亲的手,转而面向绅彦说:「弟弟,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再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你要搬出去也好,或是上台北也好,爸爸都祝福你。你哥哥在比你还小的时候就已经到台南去住宿了。我们鄢家有军人血统,应该很能自立自强,我想信你!爸爸会振作起来,虽然不多,但租屋和生活费爸爸能帮忙一些。少喝点酒就有了。」
父亲惨然一笑,接着说:「总之,你们兄弟俩可别忘记我这个老爸,我现在已经是个独居老人了。」
绅彦再也受不了,倏然起身,冲出厨房,跑进房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父亲用柔和的眼光看着我,缓缓地说:「最後是哥哥。哥哥是我和你妈妈最大的希望,你一直表现的很好,也很冷静,爸爸很少肯定你,但今天我要对你说,你是爸爸的骄傲,爸爸很以你为荣。爸爸这一生看样子是失败了,我们鄢家以後能否扬眉吐气,就靠你了。你长大了,弟弟和妈妈如果有需要,你要代替爸爸照顾他们喔。」
听到父亲这一席话,我强忍已久的泪水无法抑制,迸流而出。
父亲站起身来,打开冰箱和橱柜,把所有的酒全丢进垃圾桶,嘴里不断叨念着:「不喝了、不喝了。」
天渐渐亮了,父亲窝回客厅沙发,母亲则回房间暂时休息,她说中午前就要搭火车回台东,而我则是拖着疲累的身躯与空洞的心灵回到房间。
结束了,没想到结束一个家竟如此容易。
躲在房里的绅彦,缩着身子,蜷曲在墙角,双颊的泪水未乾。
绅彦看到我,冲了过来,紧紧抱住我,嘴里喃喃说:「哥哥,你可以不要丢下我吗?」
「我不会丢下你的。」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就带我去台北!」
看样子,绅彦是下定决心要跟着我上台北。带他上台北说起来容易,但困难的是住宿和读书的问题。
鄢家在台北没亲戚,虽然父亲有朋友在台北,但父亲的样子,我想没有人会接受绅彦到家里借住。
我也才上台北一年多,认识的人全都是学生,根本没人能够让绅彦借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