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继续谈论这个话题,只对绅彦说:「那没事了吧?我要先走罗,还得去上课。你有事再打电话给我。」
我匆匆离开绅彦所居住的房间,有如逃跑一般,走到楼下人行道上。
原来绅彦早就知道了。
我想起了秦献民,那个在生命中忽然出现又忽然消失,却有强大影响的男人。
(他现在在哪里呢?)
我忘了灰扑扑的台北天空,心想就算知道秦献民现在在哪里,又有何意义呢?
我匆匆赶到上课地点,教两个高中男生英文。
反倒是绅彦搬走之後,阿汶还是一样消极,很少约我出去,更不会带我回他家。
我想阿汶忙,而我更忙,就等到有空再见面吧。
虽然我不往坏处想,但我在心里深处却这麽寻思:我跟阿汶应该完了。
阿汶是个需要陪伴的人,但我却把家庭和学业放在他前面。这并不代表我不重视感情,而是比起家人和自己的未来,感情真的没那麽重要。
我不否认我是个冷淡的人,我对秦献民冷漠以待,对阿汶也是如此。
我真的不配谈恋爱。
又隔了好一阵子,阿汶才约我吃饭。
阿汶和我虽然好一阵子没见面,在席间却跟第一次见面一样,相视无语许久。
直到阿汶问起绅彦的近况,我俩的沉默才终於打破。
吃完晚餐,阿汶向我求欢,但我说现在没心情。阿汶说可以找旅社,我却嫌旅社不乾净。
到底是阿汶先移情别恋,还是我自己把这段感情给玩完呢?说实在话,连我自己也不明白。
隔了几天,我去绅彦那里教他英文,绅彦神神密密地对我说:「阿汶哥好像跟我同学小黑走得很近。」
我只是「喔」了一声。
我心想,那就这样吧,反正阿汶和小黑也挺登对的,在一起也没什麽不好的。
「哥,你不生气吗?」绅彦问。
我摇了摇头。
「阿汶哥这样算是背叛你耶。」绅彦说。
「这只是彼此不适合,大家各自寻求新的可能性,也没什麽不好。」
「难道你不爱阿汶哥了吗?」
我扪心自问:「我有爱过阿汶吗?」
我真的不知道什麽是爱。
「我去跟小黑说阿汶哥脚踏两条船!」
「不,千万不要!」我阻止绅彦,对他说:「若是人家互相喜欢,何必说这麽多呢?就让他们自己发展吧。」
我只是不想说出「分手」两字,倒是阿汶从那次之後就不再找我。
不再来往,就等於是分手了。
这样也好。现在我最意的,是如何重建破碎的家庭,还有追寻自己的未来。
我并不觉得伤心,只是觉得空虚。
我重拾起画笔,试图填补内心的空虚。
我什麽都画,就是不画人像,虽然以前画过秦献民和阿汶,我还是排斥画人像。
这年暑假,我回家一阵子,绅彦没跟我回来,他忙着在台北白天打工,晚上补习。我看父亲好像振作了不少,把家里整理得乾乾净净,户外也种满了植物,更不喝酒了。邻居看到我,还跑来碎嘴说要父亲把母亲找回来。邻居不知道的是母亲已经有人照顾她了,她和徐叔叔在台东的市场摆摊卖小吃,听说生意还蛮不错的。
妈妈有好的归宿,而老爸若要找第二春,我是不反对。
至於我嘛,就再说罗。
日子过得很快,我转眼间就升上大学四年级。前阵子绅彦考上高雄的科技大学,离开台北搬回家去了,而我则得到一个海外交换的机会,可以到纽约游学三个月,费用由学校全额补助。我从来没出过国,对自己英文程度也没什麽信心。但我很珍惜这次机会,还是把一切准备妥当,自己拖了行李,独自搭上飞机飞往遥远的大西洋彼岸。
飞机抵达甘乃迪机场,我不幸地在海关遇到仔细的盘问。只身一人的我,一紧张起来英文也全都忘了。
就在此时,一个男子从我身後走到海关人员旁边,热心地替我和海关人员当翻译。
我只顾着向海关人员解释我来美国的意图,并未注意到那个男子的容貌。
男子要我在我拿出学校的交换证明文件交给壮硕的女性海关人员,她仔细看了看文件和我的护照才露出笑容,对我说了声:「欢迎来到美国。」
我通过柜台才发现没有向帮忙我的男子答谢,连忙转过身来想和男子说谢谢。
我楞住了!因为刚才那个戴着棒球帽,穿着蓝色T恤,笑起来露出白森森牙齿的男人,就是秦献民!
怎麽连搭个飞机来美国都遇到秦献民?这未免太夸张了吧!
我眨了眨眼睛,定睛看了一次,咧着嘴对我大笑的人,确是秦献民无误!
毕竟秦献民帮我解了危,虽然久别重逢很是尴尬,却也不能这麽一走了之,我走到墙边,等待秦献民通过海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