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神,从衣角扯下一块将伤口堵住了,袖中射出几枚暗箭,方夜身材高大不易躲闪,趁此机会那黑蟒一般的鞭子咬住方夜胯下黑马的后腿,从上面狠狠撕下一块肉来。马儿吃痛跪下,方夜也跌落在地上,顺势打了几个滚。
天逐渐暗下来,城门楼上点燃了火把,燕枝蔻从城楼上退下来。局势不妙,务要为邢哥哥稳住后方。她直奔府衙,准备向蒋大人等挑明身份参与发米发粮之事,却看到府衙里不少家丁婢女连同刘大人的几位夫人都站在府衙之外。
她抓住一个婢女问,“怎么回事?”那婢女瑟瑟发抖,根本说不出话。
“真误事。”她又抓住另一个婢女,“发生什么了?”
那婢女被吓坏了,说话也断断续续的。燕枝蔻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府衙里居然闹了严重的鼠灾,老鼠数量极多,还有好些体大如狗的老鼠在府衙里面到处乱窜。
体大如狗?燕枝蔻从未听说过。“那现在什么人在里面?”
“是其他官兵在……”那婢女说着说着又开始哭,燕枝蔻松开她冲进府衙内,里面一片混乱,她也不畏惧,抄起扫帚便是一阵拍打,边打边往里走,才看见焦头烂额的刘大人。
“妖异!这是妖异啊!”刘大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蒋大人一见老鼠边立刻带人去查看前几日运来的粮草,主力都去那边了,余下他和七八个官兵解决这里。老鼠到处乱窜,看见粮食便吃,碰着木头便咬。
一只老鼠被追得到处逃窜,从燕枝蔻的脚面上跑了过去。那老鼠蹬在脚上,老鼠尖利的爪子几乎勾进鞋面里,她浑身发麻,举起扫帚一气乱打。听刘大人说了蒋大人的反应,她立刻想起来城内还有一处,存的是燕家运来的粮食。
顾不上老鼠了,她转头便冲出了府衙,往那宅子奔去。
她刚跑到大街上,突然听见空中呼啸的异响。有数百只小鸟儿被老鹰追赶着向下俯冲,扑向城门楼上的火把。火光摇曳中,雀鸟身上燃烧起来,只只橙色的小鸟向一处坠落,犹如一场小型的流星雨。
那个方向!燕枝蔻大惊,边跑边喊起来,“救火啊!救火啊!”很快便有人响应起来,拿桶的、打水的、看热闹的,现场一片混乱。
在城楼上,有人注意到了不对劲,大喊起来。“你们看!西边!那里有什么东西!小心!”话音刚落,一枝长箭贯穿了他的胸口。在那片茫茫黑暗的山野中,有更多的长箭射出来,将来不及蹲下的人射穿。
胆子大的从墙缝中往外看,黑压压的一大片正从西侧山峰上向下疾驰,还有一个小白点正在左右腾挪跳跃,不知道那是什么。
观察兵看见了连忙击鼓,邢麓苔听见鼓声大叫不妙,立刻挥鞭让主力部队回城支援。身旁,一名寅浡士兵将刀从敌人胸口抽出,血液溅到方夜脸上。他从地上爬起,手背擦过嘴角边的血迹,抱住邢麓苔的马腿,肌肉暴起,用力掀翻了马匹。邢麓苔飞身跳起,与他近身搏斗起来。
其余大沈士兵听到号令的变化,开始聚拢回城。而西侧侵袭而来的寅浡军队来得迅疾,那白点靠近了才能看清,原来是一个人骑着白虎冲在最前面。
燕枝蔻跑进藏粮的宅子里,幸好发现得早,大部分火鸟落在庭院、房顶,储水大缸离此处也不远。许多人聚集在这里,她只能大声呼喊指挥秩序。在府衙内,鼠灾还未解决,整个漠城内几乎乱作一团,人声鼎沸,禽畜横行。
在军营内驻扎的人也听见了外面的异响,开始慌乱起来。军医指挥着逃难来的灾民和受伤修养中的士兵往城内撤离,春花和夏松梦也赶紧跑出去帮忙。然而一群老弱妇孺行动不便,春花一个人扛三个,其他煮饭的妇人也都来搀扶,城门离营帐还有一段距离,大家互相搀扶着走不快,夏松梦着急地清点着小孩子的人数,不知不觉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齐了,齐了!孩子们都没丢!”夏松梦放下心来,正准备跟上撤离的人群,突然听见身后一阵风声,伴随着猛兽咕噜咕噜的警告声,她心下慌乱,回过头,看见一个年轻貌美的男子骑在一只白虎背上,一人一兽缓缓向她走来。
自越过山峰,方谭指了个方向就让白虎自己跑,一路上风声呼啸,双刀展开,刀刃锋利,削铁如泥,所到之处无论是人是物皆应声斩断。没想到白虎竟跑到这里来,想必是闻到弱者身上那诱人的血腥味道了。他抬头,在白虎面前站着的竟是一个女子。
白虎的大掌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爪印,厚厚的肉垫落在地上悄无声息。他看清了那个女子的脸时,狠狠揪住了白虎背上的皮毛。
是她借尸还魂,还是说,世界上真有两个长得如此相像的人?
白虎吃痛,大吼一声,音浪极强,将旁边的架子都震得倒塌下来。
夏松梦感觉自己的腿软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老虎,更何况——她刚刚清晰地看见了白虎尖利的牙齿,和粉红色的舌头上微微发黄的倒刺,它口腔中猛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今天全部的惴惴不安叠加起来,在这一刻爆发,她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