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鼓起勇气问了隔壁的店家,老板说「Babi Yar」早在几个月前就停止营业了。
我心想:下礼拜偷偷把画像拿去给他,他会觉得开心吗?
我把邱佳俞的信撕个粉碎,抛进火车站的垃圾桶中。
「谁说玩乐团不会是好学生?OO高中高三生秦献民登台大医科金榜。」
我回到房间,脱去制服,却没有马上去洗澡,而是拿出素描本继续画着秦献民的人像。
「OO高中高三学生秦献民继承父亲衣钵,荣登台大医科金榜。」
反倒是邱佳俞倒是很勇敢,直接塞了封信给我。我打开一看,上头用花花绿绿的笔写了一堆废话,重点就是她想和我交朋友,想和我谈心。
「今天有搭上车喔。」父亲转头看着我说。
「这家伙真的是天才」,我在心里由衷地赞叹。
听到同学这麽说,我突然兴起排斥进入医科班的想法,一来我对医学没兴趣,二来我真的无法忍受传闻中的那种生活。我逐渐能理解秦献民厌恶读书的背後原因,一群聪明人被关在教室里几个月,就只为了1、2级分而斤斤计较,有谁能够忍受这样的生活呢?
下学期开学後不久,高三学测的成绩出来了,秦献民三个字出现在公布栏红榜上的首位,因为他考了满分75级分。75级分代表什麽意思呢?也就是秦献民有资格去报名并面试台湾最好的大学最好的科系──台湾大学医学系。
看着这些报导,我忽然觉得有些惆怅,明明在同一间学校里,却要通过报纸看见秦献民的样子。
新闻照片里的秦献民,仍是一头长发,而且还把它给染成金色。
可悲的是,当暑假时我重回那间「Babi Yar」的Pub时,店面早已改头换面,变成了一家连锁速食餐厅。
随着学测逼近,原本偶然可见的秦献民身影也消失在学校里,我听同学说,医科班的学长姐整天都被关在教室里读书和复习考,他们唯一目标的就是拿到75分满级分。
周五晚间回家,我又成了孤单一人。在返家路上,最让人觉得麻烦的就是每次都硬要坐在我邻座的邱佳俞。
学期结束,寒假与过年接踵而至,在欢乐的节庆气氛中,秦献民这个人与那张他的素描,我尽将他们深埋起来,选择刻意遗忘。
虽然秦献民的父亲堪称医界大老,但听人说他还是认真在做备审资料,我自然也无法在校园里看到他。
因为秦献民考得太好了,让我在朝会上再次看到他的身影。排在前头的秦献民和十几位高三学长姐被请上司令台,他们都是70级分以上的「优秀」学生。
秦献民的画像终於画好了,我却没能交给他。
依然无所获。
到家了,母亲去打牌还没回来,父亲和弟弟绅彦坐在客厅看电视,有些轻微失智的奶奶则在一旁读圣经。
我小小的奋斗失败了,至於邱佳俞的奋斗却得到了成功。
校长一一和台上的学长姐们握手,接着就忘我地讲了快30分钟的话,不用想也知道他讲什麽,就是要我们学弟妹向台上的学长姐看齐,考个好成绩,光宗耀祖、增添校誉、图个好前途。
这算是告白的情书吧。
我没多问,因为老板不可能认识秦献民。
又过了几十天,推荐甄试放榜了,秦献民不负众望考上了台大医科,一群地方记者跑到学校里访问他和其他考上名校的学长姐。这是记者们在大考季节的例行公事。
不变的是秦献民的桀傲不逊,他一脸不屑地站着,不过脸上却多了副厚重的近视眼镜,那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我一直以为秦献民没有近视。
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我?
远远望去,秦献民顶着一头乱发,似乎很久没剪头发了。我的学校有非常严格的发禁,头发长度有一丝超过就会被教官找麻烦。从校规来看,秦献民的发型百分之百不合格,不过现在学校捧他都来不及了,怎麽可能去找麻烦呢?
在学校侧门分开之後,秦献民就不再以面对面的方式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
我突然有了奋斗的目标,努力地画着。
我「嗯」了一声。
我和她成了老派的笔友,她会把信寄
报导出刊当天,班导师刻意买了好几份报纸要同学们传阅,我看到记者下的标题,不禁觉得想笑。
她又写了几封信给我,我拆了几封,其他的则被我原封不动塞进书包深处。我很佩服邱佳俞的毅力,可惜她的心思白费了,我怎样也无法被她所打动。
我没有接受她的打算。
我曾经想过把画拿去教室给他,但我没这个勇气。
「允文允武,高三乐团主唱考上台大医科。」
「快去洗澡休息吧。」
我开始在心里盘算,若是暑假秦献民还有在Pub唱歌的话,我就要买票去听。
校长说完,秦献民也下台去了,自我的世界中再次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