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身不由己,那可不可以再对面前的那个人好一点呢?告诉他,自己是在等他,是来接他回家的,等了他很多很多年,把他抱在怀里替他捂一捂这么多年冻僵了的心。
“晚晚……再给我一个机会……”吴启心口一阵阵地发酸。
他太过痛苦,以至于都没有听见有人进门。林予川轻轻摁住他的肩,最终只是叹了口气:“陆晚迟太累了,他可能,只是想好好休息,想要好好睡一觉。”
“童医生说,他或许明天就会醒来,又或许一辈子都这样睡着,”他轻轻把那枚陆晚迟用苦痛给他换来的戒指卡进指节,“也有可能下一秒就连呼吸都会停止。”那枚戒指很快染上他的体温,他轻轻碰了碰陆晚迟的脸:“我欠他的,现在我们又算是什么呢?”
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只有仪器上陆晚迟的心电图一分一秒努力证明着这个人停留于世间。
半个月后,在中央医院的病房里,一场简单的婚礼。吴启把陆晚迟的病房收拾了一下,在他床头的花瓶里插上了他最喜欢的小雏菊。花瓶下的相框里是他们的合照,说是合照是在有些牵强,不过是两人毕业照上剪下来的一部分,他们甚至没有单独地在一起拍过照片。吴启站在第一排,陆晚迟站在了第二排,两个人之间错开了几个身位。吴启翻出这张旧照片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当所有人都在对着镜头应付地笑着的时候,只有陆晚迟,那个人没有看着镜头,而是偷偷地看着自己的方向,眼角眉梢都带着坦率的笑意。吴启从未想过,在此后的二十年,他见过陆晚迟的冷笑、苦笑和假笑,却再没有见过这样的笑。他怕多晚一天陆晚迟的病情都会急转直下,他怕直到陆晚迟停止呼吸的那一秒都没有办法将两个人的名字写在一起,那个人的生命曾如此孤单寂寥,吴启决意要办这场婚礼,哪怕陆晚迟可能永远没有办法醒来。
“晚晚,再不醒的话,你连自己的婚礼都要错过了。”林予川给陆晚迟换掉了那套病号服,和童桦一道给他打扮了一下,甚至拜托护士站的小姑娘给陆晚迟抹了点唇膏,向来苍白的脸上略带了些许生气。
陆晚迟没有什么朋友,最终知道这场婚礼的也不过是寥寥几人,童桦叫来了自己的丈夫,吴启也只拜托林予川请了殷南。当天安宁和傅楚忱的出现并没有让吴启有过多意外,唯独惩处部的部长柯泽出现在病房里的时候,大家努力想要营造出的轻松氛围还是略沉寂了一会儿。
“如果在这里不欢迎我的话,我只是完成我的工作就走。”柯泽说得有些生硬,“我来回收陆晚迟的电子镣铐。”
芯片埋在皮下,就在陆晚迟后背的脊骨上,需要破开皮肤才能取出,至少这个麻烦的手续不该在这个时候完成。“他只是还不知道怎么面对陆晚迟,”殷南把柯泽拽到一边解释,“柯泽一直觉得陆晚迟变成这样有他的责任,所以……”
“我打了申请,把那东西给他取出来,就当是送给陆晚迟的新婚礼物了。”柯泽转身就要走,“执行文件我放这里了,回头让童桦处理吧。话我带到了,那我也先走了。”
“晚晚没有什么朋友,”吴启拦住他,“但我想他应该也想要收到多一点祝福。”
没有红毯和香槟,也没有新人接吻和互换戒指,吴启轻轻将定制的戒指给陆晚迟戴上——虽然这是童桦明令禁止的,但至少在婚礼上吴启可以看见那枚为陆晚迟而存在的戒指短暂出现在那人的手上。
窗外的阳光明亮灿烂,照在陆晚迟的脸上,像是下一秒他就会睁开眼。吴启抚过他的眉毛,鼻梁,薄薄的唇,日光给他的爱人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边,让他看的入神。
他想起少年时期的陆晚迟,不太爱搭理人的性格,静静坐在角落里,笔记的字迹都那样工整,阳光落在他的衣襟上,像是在给他镀了一层光。他朝着那光走去,光里的人抬头看他,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此后再漫长艰难的路,我都陪着你走。”